從江亦歡那裏離開,聶讓在街上溜達了好一陣,然後去找了季末。
之前見到季末是跟唐詩在一起,後面再一次看到又是跟江亦歡因為孩子撫養權鬧得不愉快的時候,沒有真正的跟季末好好說話和敘舊的機會。
聶讓直接去的酒吧,現在不算晚,酒吧客人并不多。
聶讓進了酒吧,一眼能看到季末,季末一個人坐在角落的一個卡座裏,手裏拿着酒杯在轉,看着情緒似乎不太高。
聶讓背着手,一步步朝着季末的方向而去。
季末在沉思,并沒有注意到,聶讓走到跟前,打了個響指,季末這才擡眸。
目光對上的時候,季末眼底亮了亮,瞬間從椅子上站起,興奮的上下打量着聶讓。
“讓哥,你怎麽來了?”這次聶讓回來,季末也沒有機會好好跟他說過話,他不方便去找聶讓,只能等着聶讓聯系他,這下聶讓終于出現了,他還是挺開心的。
季末這幾天空虛寂寞冷,江亦歡不讓他再去看孩子,天天只能在這酒吧裏吓轉悠。
“過來看看你,是不是要請我喝兩杯?”聶讓笑,自顧拉了椅子,然後坐在了季末椅子的對面。
季末原本站起了,看到聶讓坐下了,自己也趕緊跟着坐下,然後給聶讓倒酒。
“我今天去了江亦歡那裏……”聶讓拿起季末給他倒的酒,一口喝了,放下酒杯的時候自己先開了口。
“看到胖胖了?”季末笑眯眯看着他,老實說,季末很想孩子。
不管怎麽說,從那麽小就一直圍繞在胖胖身邊,季末已經把照顧孩子當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更何況小孩子誰都喜歡,相處久了,相當舍不得。
“看到了”,聶讓笑,看着季末,頓了兩秒又繼續道,“你也可以去看,江亦歡不會真的生氣的,上次在氣頭上,你真去了,她也不會說什麽。”
聶讓還是了解江亦歡的,江亦歡生氣的時候可能會把話說得難聽,但你真的去了,她不會不讓你見孩子,江亦歡并不是一個不通情達理不講情面的人。
季末笑了笑,并沒有接聶讓這話,只是自己也喝了杯酒,然後将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推到了聶讓的面前,“看看,小時候給拍了好多照片。”
季末拍那些就是為了給聶讓看的,把他錯過的時光和瞬間留住。
聶讓将手機按亮,然後一張張翻看着孩子小時候的照片。
看着那些照片,聶讓的內心裏柔軟無比,這些都是他錯過的美好。
沒有陪着江亦歡生孩子,沒有看着孩子從小到大一點點的變化,始終是聶讓內心裏的遺憾。
季末看着聶讓,看着他面對屏幕時不自覺變得柔和的目光。
“讓哥,你什麽時候能回來?”季末開了口。
他問的是聶讓什麽時候能回來,不是他現在的腳步,而是他的內心,現在聶讓已經回來了,但他的心還沒有辦法真正的回來。
“快了”,聶讓笑,戀戀不舍将目光從屏幕上收回,然後按黑,将手機遞還給季末。
季末伸手,接過的時候看着聶讓的眼睛,然後低聲開了口,“讓哥,小甲犧牲了,你知道嗎?”
聶讓的手頓了頓,整個人怔住了。
季末将手機收起,深嘆了口氣,他猶豫過,糾結過的,但他覺得還是應該讓聶讓知道。
季末收了手機後,将手伸出,握住了聶讓還僵在那裏的手,用力捏了捏,“讓哥,太危險了。”
很多事情很危險,遠比想象的還要危險。
季末不想說太多,忌諱,但他的擔憂說真的,他內心裏其實很害怕,害怕聶讓也回不來,害怕連最後一面都看不到。
聶讓怔了好一會兒,他的腦子裏嗡嗡嗡嗡的響了許久,一時之間腦子裏閃過許多念頭,卻又無法真的準确揪出自己到底在想寫什麽,情緒混亂,全都在一瞬之間侵襲了他。
感覺到手上的溫度,他才回過神,有些茫然的看向季末,手上也用力反握住了季末的手。
“我……我上個洗手間”,聶讓開口,假裝鎮定的隐忍情緒在蔓延。
季末沒說話,只是看着他。
聶讓放開季末的手,起身,然後走向洗手間的方向。
季末看着他的背影,聶讓的背影有些狼狽,這件事對他來說,或許打擊有些大。
鐘向虎倒是說過,如非必要,這事先不告訴聶讓。
但季末覺得還是有必要讓他知道,他很擔心聶讓不知危機,聶讓必須知道自己身處于怎樣的環境和危險當中,他必須時刻謹記一秒也不可放松。
小甲的離開,季末也很傷心,太突然太意外了。
而且因為小甲曾經跟聶讓有過交集,為了保護聶讓,小甲到現在都還不能給予正式的正面身份,必須等聶讓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才可以,或許小甲不在乎這些,一個人連死都不怕,又怎麽會在乎死後的榮譽。
可,終歸不值得,或許他們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是不值得的,是得手不衡的,但總有人願意接受這樣的條件,因為他們內心有自己的信仰,那份信仰超越了生死也超越了虛無的榮譽。
聶讓推開洗手間的門,然後有些踉跄的站到鏡前。
他能看見鏡子裏的自己,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他開了水,彎下腰,往自己的臉上潑了好幾把水,感覺着臉上的濕意,他深深的呼吸。
聶讓很傷心,很難過,甚至帶着那麽些許的自責,他曾經真的是那樣想的,他覺得他自己比小甲更适合做現在的這份事情,他擔心以小甲的性格,可能很快就會露出馬腳。
可是現在回過頭去看,如果當初是小甲做了他現在這份事情,是不是小甲就不會死,至少他現在還活着。
可是很多事情沒有如果,許許多多的因素推使着所有的事情往着現在這個方向發展。
他和小甲之間其實接觸并不多,就之前那段時間的相處罷了,但是,聶讓的悲傷感很濃烈,這種悲傷的由來不僅僅是失去了一個認識的朋友,更是感覺到失去了一個共同進退的戰友。
他們是戰友,是擁有共同目标和信仰的戰友,這種情愫可一般的朋友更加的堅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