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讓沒動，就靠在陽臺旁的牆壁上，看着林猛又是俯卧撐又是上下蹲，還挺自律。

看着看着，聶讓的臉色突然又悲涼了幾分，“你現在這樣，跟我一個朋友很像。”

以前沒覺得，以前只覺得林猛是一個比他更無恥的人，現在看着看着又覺得，有些東西确實藏在骨子裏，不經意之間還是會流露出來。

林猛看他，笑，“你要沒事幹，把桌上收拾一下吧，我一會就走了，你自己住的地好歹收一下。”

林猛說這話的時候歪腦袋看了一眼茶幾的方向，茶幾和沙發腳一堆垃圾呢。

“不想動手”，聶讓懶得理所當然。

“那你找個保潔阿姨過來收拾吧，我是不會幫你弄這些的”，林猛笑了笑，然後扭了扭脖子，結束運動又進了屋子，他看了一眼時間，然後撈了自己外套，很潇灑走向門口，“我走了。”

“你把垃圾……”聶讓想讓他把垃圾帶下去，但是林猛已經甩門離開了。

聶讓看着那扇被關上的門，無奈笑了笑，內心裏後知後覺湧上幾分暖意。

昨天晚上林猛的出現應該不是偶然。

可能同行的意義就在于，我們什麽都不必說，但我們什麽都懂，因為我們的終點在一個地方。

聶讓到底還是自己硬着頭皮将客廳給收拾了一遍。

收拾好之後，他簡單做了個早餐，然後就一個人蹲在沙發腳，拿了個本子，邊翻着手機邊記載着些什麽。

記完之後又出門去了趟超市，買回來許多東西，最後将自己關在了廚房裏。

傍晚時候，聶讓從廚房出來，手上拿了個大大的本子，然後開始坐在沙發畫封面，還是照着手機畫，他在手機上找了很多可愛的圖畫，然後臨摹上去。

畫的不算多好，但好在也并沒有特別糟糕。

完成之後能清楚一眼看出來，他是在做一個菜單本，封面自己畫了畫上去，裏面每一頁都有一些小孩輔食的做法，而且，還有照片，他在廚房全部都試做過了一遍，把照片拍下貼在做法旁邊，一目了然。

聶讓看着自己親手完成本子，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在某些方面還是存在着天賦的。

聶讓帶着本子去了江亦歡那裏，到那裏的時候，天黑了。

下了車，擡頭往上看，江亦歡那扇窗戶是亮着的，聶讓上了樓，走到那扇門前的時候，深吸了好大一口氣，剛準備敲門的時候，門卻從裏面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有些胖的中年女人，手上還拎着一袋垃圾，應該是江亦歡家裏的保姆，這個點可能因為江亦歡已經下班回來了，所以她該走了。

“你……找誰？”保姆并不認識聶讓，她這一開門就看到個人站門口，有點吓人。

聶讓有些糾結怎麽介紹自己，不過門外很快傳來了動靜。

“怎麽了？”江亦歡的聲音傳來，人也快步走到了門口。

“你怎麽來？”看到聶讓的時候，江亦歡有些詫異，雖然她讓聶讓見孩子，但昨天才見過，而且今天聶讓也并沒有提早跟她打過招呼要過來。

看到來人和江亦歡認識，保姆倒是很識趣，擡腳出門，然後朝聶讓點了點頭之後，就離開了。

“進來吧”，江亦歡咬唇，還是給聶讓讓了道，人都到門口了，總不能不讓進。

“喝水嗎？”江亦歡将門關上，然後問聶讓。

聶讓點頭，但是目光已經落在了在花花綠綠泡沫地板上趴着玩耍的胖胖。

江亦歡給聶讓倒了杯水，回頭的時候已經看到聶讓将孩子抱起了。

“喝水”，江亦歡還是将水遞到了聶讓的面前，餘光能看到聶讓帶來的放在茶幾上的本子。

聶讓帶手抱孩子，另一件手接過水，他道了謝謝，喝水的時候看到江亦歡已經蹲下了，在翻那個本子。

聶讓将水放下，然後幹脆就抱着孩子一塊坐到了地上。

“給她吃的，你要是沒時間做，讓保姆做，我都嘗過了。”

聶讓說話的時候看着江亦歡，目光灼灼看她的側臉。

“人家保姆會做，人家是主業的，你還怕餓着她？”江亦歡轉頭看他，顯得有些無奈，頓了頓才又開口，“你就為了送這個過來？”

“嗯”，聶讓點頭，沉默了兩秒，又擡眸看江亦歡，“也想過來看看你。”

聶讓說的是想看看你，而不是孩子。

江亦歡垂眸，将本子合上，笑了笑，還是很得體，“謝謝你的食譜，有時候會做的。”

江亦歡沒有回應聶讓前面的話，無從回應起。

氣氛突然之間又陷入了沉默裏，整個屋子裏只有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

聶讓垂眸，看向懷裏的孩子，其實他有時候還是很恍惚。

很恍惚時間就那樣過去了，他和江亦歡居然已經有了孩子，他曾經想象過的所有過程都來不及真實的發生，一切就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這一步。

沒有親自陪着江亦歡感受着肚子一點點的變大，沒有親自聽到孩子的第一聲哭聲，沒有給孩子真正的換過紙尿褲，沒有看着孩子從小小個長開，始終是聶讓內心裏最深的遺憾。

但這個世界，時間永遠不會因為你有所遺憾而停留，而倒退，它一直在往前走，在你遺憾着苦惱之時，你已經可能又錯過了許多。

“晚飯，你吃了嗎？”好一會兒，還是聶讓先打破了沉默。

在任何一個沒有話題可說的瞬間，問這種話題可能不讨喜，但至少不會踩雷。

“吃了，保姆做好了飯又收拾了才走的”，江亦歡點頭，除了感情無從說起，其他的問題倒是都有問有答。

聶讓點頭，好像又陷入了沉默裏，這個話題一起頭即結束了。

聶讓只是怕江亦歡尴尬或者內心裏多想，他自己，其實就光看着江亦歡就可以了。

大半分鐘後江亦歡才反應過來，然後看向聶讓，“你沒吃啊？”

聶讓腦子裏有那麽兩秒的糾結，最後笑着點了點頭，“我方便在你這吃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