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需要阿寧你費心,自是有人将這澄明公子從水火之中救了去。”謝丞站在原地,自認為擺出一個很帥的姿勢。
“這兒沒有宮女,你不需要矯揉造作。”魏長寧翻了一個白眼給他,就差給他一頓揍了。
若論京城的情報網,還是他謝小爺最管用啊。謝丞站在魏長寧面前,一臉的得意相。
“不出三天,你那位表哥可是要來找你了。”
溫景容?魏長寧挑眉,又聽得謝丞說:“長公主可能不知道,這溫公子和澄明公子那可真是一見如故,相知相守啊。”
對于謝丞這個文盲瞎用詞語,魏長寧已經不想糾正了。溫景容是溫家這一輩最有聲望的少年郎,寄予了全族的厚望。
若是這位表哥來,她還真要給些面子。
越想越心煩,心一煩看謝丞便渾身不順眼。這厮還拿着她新做的玫瑰簪子,魏長寧當即便摔了一個軟枕去,誰知謝丞嬉皮笑臉躲了過去,還将那玫瑰簪子揣到懷裏頭。
“阿缇近日缺個簪子,這個便送給她吧。”
阿缇是王家二女的乳名。那王家二女名喚知微,最是個溫柔和善的性子,偏偏被這霸王看上了去。
要用魏長寧的話來說,便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王謝兩家在四大家族中根基不強,因而兩家多年結盟,更有世代聯姻之說。到了謝家這一輩,謝公只生了謝丞這麽一個獨子,由此看來,只能是王家嫁姑娘來了。
看着謝丞抱着簪子傻笑那樣,魏長寧搖搖頭,果然陷入愛情的男人都盲目。
謝丞既完成了任務,也順了東西,便麻溜的從她那處告辭。
等到魏長寧再一睜眼已是日上三竿。從前崔嬷嬷都會放了簾子讓她睡個夠,今日不知怎麽的簾子早早的揭了上去。
不用想,肯定是李澄明指使的。
她出了寝殿,卻見李澄明正在布置早膳。起床氣的長公主沒忍住,對着他冷冷嘲諷。“李公子是來我關雎宮教授詩詞的,怎麽倒學會伺候人的活計。”
李澄明不被她影響,依次試毒擺盤,便邀她上座。
又有不愛吃的菜!
宮裏為了安全,往往是愛吃不愛吃的菜一起上。為了不被別人猜出喜好,魏長寧基本每道菜都要動相同的數量。
不過如今有了李澄明,她理所當然的把所有不愛吃的都推給他了。
“長公主殿下待會便能學到想學的 。”
李澄明賣了個關子,魏長寧撇撇嘴。宮裏頭呆久了,木頭樁子也能活起來了這都學會說一半留一半了。
她剛吃完菜,李澄明便已盛好湯放涼。待到魏長寧酒足飯飽,清酒也拿了手巾進來。
“殿下快些梳洗吧,儲秀宮裏的人都趕來了。”
魏長寧淨了手,坐到梳妝臺前,拿了螺子黛描着眉。
“殿下今日用這金步搖吧。”白茶從梳妝盒裏翻出一支剛打的步搖,上面挂了珍珠串成的流蘇,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珍珠的光澤襯着稀碎的光,好看極了。
“長公主容貌妍麗,又配上這樣華貴的首飾,魏國第一美人果然是名不虛傳的。”白茶為她绾發,忍不住對自家公主啧啧贊嘆。
魏長寧含着笑,打趣着她們兩個。“旁人還沒誇,怎麽自家人先誇上了。”
“那我可不管,咱們長公主殿下就是整個大魏舉世無雙的美人。”
白茶為她攏好最後一絲秀發,攙着她徐徐往大殿走去。
入了正殿,屋裏頭果然坐了好些人。莺莺燕燕,頭上又是珠翠釵環,諾大的正殿竟顯得有些擁擠。
為首的自然是段溫王謝四家的女兒。她們領着後頭的貴女們見了禮便恭敬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孟阿綏這丫頭也來湊熱鬧了,她不安分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對自己擠眉弄眼。
“早聽家中長輩說過表姐絕色無雙,如今瞧了真真是天上神仙絕無僅有。”
讓她來瞧瞧第一個開口的是誰,魏長寧尋着聲望去,原就是左下首第一位。
魏長寧記得她,溫太妃昨兒剛剛着人敲打過。這位溫又菱可是溫家的嫡長女,送入宮來預備皇後的。
什麽表姐表妹的,才第一天便攀着關系。魏長寧看着這位新晉表妹說:“溫小姐果然也如母妃所說聰穎伶俐。”
誇完溫又菱,她又去尋段家那位。“我在母後那裏也時常聽她誇贊段小姐秀外慧中。”
感覺自己變成了無情的誇誇機器。
段小姐長的是一副冷面孔,渾身都是生人勿近的高貴氣場。她站起身來,禮數周全。
“清揚不敢當。”
敘舊完了也該處理事情了。剛好一杯茶也涼了,魏長寧喝了一盞,看向下首。
“聽說昨兒儲秀宮好不熱鬧”
她開口,衆人拿捏不準都不敢開口。當中有充當和事佬的,不免說上一兩句。“大約是姐妹們初來乍到,一時興奮忘了分寸。”
“大家難道不知道本殿下指的何事”魏長寧扔了一塊令牌在桌上。坐在前頭的幾位貴女看得清楚,那可不就是陛下禦賜的令牌!說是給長公主處理後宮事務所用。
“昨日是我與孟家小姐發生了些矛盾。”
魏長寧挑挑眉。
挑事的人是孟阿綏她絲毫不驚奇,只是怎麽把段清揚扯了進去。
“說說吧,怎麽回事。”
孟阿綏是急性子,受了委屈自然不能忍。她的話已經含在嘴裏将要呼之欲出,卻被段清揚一記冷眼給吓住了。
大殿上,段清揚端正跪下,她的面色依舊無波無瀾。
“宮內喧嘩,本就當罰,清揚領罪便是。”
要罰怎麽能罰一個人,只是孟段二人都是貴女中的貴女,該罰些什麽才是最恰當的呢
正苦惱着清酒奉了茶進來,魏長寧鼻尖微微一動便知道這是李澄明的手筆。不得不說他這個風雅人泡茶的手藝還是一絕,自從喝了他泡的茶再喝別人的都覺得是地下的泥垢一般。
哎!一個想法快速在魏長寧腦子裏閃過。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出現在魏長寧的臉上,她看着如鴕鳥一般的孟阿綏,面上仍是冷色。
“既然是二人發生口角,那二人便都當罰。”魏長寧摸索着下巴,看她們被自己吓得不清之後才繼續開口:“各位都是姑娘,本殿下也不好罰的太重,就罰你們兩個人這些天每日清晨去禦花園采摘新鮮鮮花為我奉茶好了。”
清晨早起,頂着霜露,又要迎合她的口味。這奉茶一事看着不難,仔細一揣測卻比平常皮肉之苦多了一絲煎熬。
“各位可別忘了你們能不能入宮還受本殿下的監督呢。”
所以,不要再搞什麽幺蛾子了。
同貴女們唠了幾句,魏長寧便想打發他們走,偏有不長眼的非要留了下來。于是魏長寧靠在軟榻上,喊了幾個宮女一邊敲着腿,一邊聽留下來的這個說話。
“這是家中長輩讓我特地帶給表姐的。”溫又菱拿了一盒香膏出來,獻寶似的遞了上去。
“父親說這是前朝貴妃使的玉肌香,摸上之後能叫肌膚瑩白如雪,步步生香。"
粉紅色的鎏金盒子在指尖把玩,盒子還未打開,淡淡幽香已經萦繞鼻尖。魏長寧輕輕嗅了嗅,一股玫瑰香氣。
“有勞溫小姐了。”
“表姐怎麽說這樣客氣的話,我們都是溫家的人,自然是團結一心,這些東西算什麽呀。”
看不出來這書香門第溫家還能培養出一個能說會道的,原準備一刻鐘解決的事情,這溫小姐硬生生說了大半個時辰。
這人話怎麽這麽多啊。有沒有人能救救她!
魏長寧聽得不耐煩,便對那溫小姐說:“既然是溫家人,可拜訪過太妃娘娘了嗎”
明眼人都瞧出她的不快,白茶最懂主子心思,來來回回添了幾杯水,就不見這溫小姐有要走的心思。
“長公主的這些茶果然是極好的,茶香由濃到淡,每一種都別有風味。”
溫又菱第五次認真品嘗口中添了水的茶。她面色平靜得體,仿佛來這真的只是為了敘舊,又仿佛他們真的姐妹情深一般。
魏長寧厭惡極了這樣的惺惺作态,她也作勢端了自己的茶,擡眸對那溫小姐不鹹不淡說上一句:“溫小姐再不走怕是連茶味都沒了呢。”
這已經算是明晃晃的趕人了,溫又菱再好的修養此刻也崩塌了,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落荒而逃的小醜。
不過好在她的勝利來了。
“臣女見過陛下,陛下萬順萬安。”
呦,原來等的是這個啊。魏長寧嗤笑一聲,這都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手腳了?
“你是哪家姑娘?為何別人都是稱呼萬歲,你的萬順萬安是什麽意思?”
魏子淵看着穿水藍色衣裙的姑娘。他對京中貴女幾乎毫無映像,只是她今日穿的這身水藍色衣裙着實奪人眼球。
大紅大紫看了一片,乍然來個清雅藍色,也叫人耳目一新。
溫又菱不驕不躁,仍是那副世家小姐的做派。她先行了禮再端着剛剛好的笑容答道:“臣女乃溫家長女。名喚……”
溫又菱飛快擡眼看了一下魏子淵,這才含羞帶怯的報出自己的名諱。“姓溫名又菱。”
“世人皆祝陛下萬歲,臣女私以為對陛下最好的祝福應當是萬事順意萬歲平安。”
“甚有心意啊。”魏子淵點點頭,對魏長寧說:“阿姊,我喜歡這兩句話。你幫我眷寫了挂在禦書房去。”
“我?”
魏長寧打小書法就不太好。她靜不下心來練,字寫得龍飛鳳舞,勉勉強強有個觀感。若說是書法,無論如何是不夠格的。
魏子淵啧了一聲,拍拍魏長寧的肩膀。“我說的不是你,是李澄明。”
“他書畫一絕,千金難求。聽說人被阿姐扣在了這,剛好給我寫副字。”
要不是溫又菱在魏長寧真想抽自己的弟弟啊。于是她咬牙切齒,強裝微笑。
“我給你寫你要不要啊?”
“阿姊上次給我題的字群臣沒有一個認出來的。”
魏子淵冒着生命危險對自己的阿姊說:“如若不允,我便攆李澄明出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