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外面的走廊等她出來。看見她出來後一言不發地低着頭,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水寒墨只得追上去。
“你剛剛怎麽不出來?”
“……”
水寒墨皺眉。“你該不會真的在想她說的那些話吧?”
“沒有。”安笙嘆了口氣。“我只是在想以後怎麽辦?”
知道她沒有把班主任的話聽進去,水寒墨放了心。
“怕什麽?她奈何不了我們的,過了這段時間就沒事了。”
安笙搖了搖頭,“現在我們當然沒什麽影響,但是時間長了呢?而且萬一最後她跟我爸說了怎麽辦,我不想讓他知道。”
安笙眼裏劃過一抹擔憂,她已經想到最壞的結果了,早戀,一旦被家長知道,都沒什麽好結果。不止如此,她在家中一直努力建立的形象也會轟然倒塌。看到她眼裏濃重的擔憂,水寒墨心裏掠過些什麽。認真地注視着她,聲音低沉道。
“那你呢?會因此跟我分手嗎?”
“當然不會,我不想分手,不想離開你。”
“那就不要擔心這些,別害怕,我不會讓她告訴你父親的。”水寒墨抱住她。
兩人統一心思,不去理會班主任的話。但班主任似乎料到這樣的情況,一次又一次地找兩人談話,談話時間一次比一次長。安笙不勝其擾,不知道這樣還能拖多久,但想到水寒墨那天的承諾,只能沉下心思,看水寒墨打算如何解決。
周四晚,又一次談話結束。周五早晨,上早讀的前五分鐘,班主任照例過來點人數,了解晨讀遲到情況。水寒墨拿着一張信紙,走上講臺。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安笙凝神看着他。
“不好意思,占用大家幾分鐘的時間,我想在這說個事。”水寒墨停頓了一下,掃了眼臺下的衆人。“近來,相信大家已經知道我和安笙在交往的事情。也知道,班主任找我們倆談了很多次話。——我知道我們的關系并不被您認可和接受,您也十分不看好我們。所以,有些話,即使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會覺得可信。因此,現在,我想借這個平臺,說出我的心裏話,也表明我的決心。”
臺下的本來昏昏欲睡的同學醒神,像打了雞血似的,三五成群地騷動着。安笙看看臺上的水寒墨,再看看站在教室後面臉色有些不好的班主任,不知所措。水寒墨并沒有跟她說過他要這樣做,所以她現在腦子裏也是一片淩亂。
“我和安笙在一起已經半年了。這半年裏,我們互相鼓勵,互相進步,這樣的情況,相信您也了解。我們在一起,并不是以耽誤對方的學業為目的的,雖然我們未能完全擔起責任二字,但是我們知道我們要的未來是什麽,我們都在認真地為它努力着。我相信,我們會走得更遠。所以,劉班,請您不要再插手我們的感情了,也別再以耽誤學業、通知家長的借口來勸阻我們了。即使您不鼓勵,也不要阻攔。我深深地喜歡着她,她也喜歡我。希望您能給我們更多的空間,也請您給我們更多的理解和寬容。——當然,即使你不理解不寬容,我們依然會在一起。”
說完,水寒墨施施然地走下講臺。聽到最後一句,大家哄然而笑。緊接着,全班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水寒墨這席話,算是道出了“地下戀”同學的心聲。許多好事者回頭看劉波,想看她作何反應。劉波凝神,不知道在想什麽,臉色不辨喜怒。
水寒墨走下講臺。鐘皓看着好友,給了他一個Very good的笑容。
至此,安笙已經不敢看老師的臉色了,僵硬地攥着語文課本,擋住時不時探來的目光。大腦一片空白,此時她最擔心的是,他這樣公然跟班主任叫板,她會不會一氣之下讓他回家反省?
安笙擔心的事到底沒發生。劉亞波在班裏巡視了一圈,讓大家開始晨讀,便像往常一樣離開了。
安笙伺機給他發了條短信,他回了“心安”兩個字便沒了。
鐘拳頭輕擊水寒墨肩膀,咧着嘴笑。
“你小子行啊!哪天我和蕭琳被發現了,也拿這些話來堵他。”
水寒墨撥下鐘皓的手,沒搭話,但神情卻是有些自得。
“你怎麽敢當着全班人的面這樣說那些話,萬一激怒了她,她讓你回家悔過怎麽辦?”安笙不滿地看着他,抱怨他的考慮不周。
水寒墨笑了笑,安慰道。“放心,我做事有分寸。我有預感,經過這次,她以後不會再插手我們的事了。”
安笙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水寒墨猜得沒錯,第三天,班主任找了談了最後一次話。不同以往的嚴肅,劉波坐在辦公桌前,面帶微笑。
“這是我最後一次找你們談話了。”安笙眼皮動了動,沒出聲。
“你們已經十六七歲了,不小了,做事都有各自的考慮和思量。我也不方便管束你們。既然你們這麽喜歡對方,那我也不阻攔你們了,免得你們或者其他同學在背後說我“棒打鴛鴦,強做惡人”……”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又立馬錯開,無聲而笑。兩人的互動當然沒逃過劉波的眼界,但她也沒心思說穿。
“我不會主動将你們的事告訴你們的父母。你們要好好的,不要辜負我的一番好意。”
“當然,我們會好好的。”水寒墨低聲道。
“……”
“沒什麽事,你們就出去吧!”劉波無奈道。
水寒墨拉着安笙離開辦公室。劉波看着這情景,心中升起一種熟悉感,忽然覺得有些眼熱。
“我就說吧!他不敢對我們怎麽樣,看你之前擔心的。”
“好好好,就大哥你料事如神,神機妙算,運籌帷幄……”解決了一樁心事,安笙心情格外輕松,瞎侃一大堆溢美之詞。
“什麽大哥,我是你男朋友……”
五樓陽臺,一個男生居高臨下地站着,看到校道上肆無忌憚大鬧的兩人,心裏流淌着不舒服,移開視線。鐘家偉也看到了樓下的情景,忍不住開口。
“即使是經歷了這麽大的風波,他們的感情也絲毫不受影響。現在,就連他們班主任也允許他們公然在一起。林簫,我看不見你的機會在哪?”
林簫眉頭迅速皺成一條線,這話讓他聽着怎麽難麽不舒服。不耐煩地看着他,“不用你提醒我事情的發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鐘家偉一口氣憋在心口。
“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放棄吧!看看你身後,或許還有更好的在等着你。”
感覺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林簫回頭,看見站在自己不遠處的任婳,警告性地看了一眼鐘家偉,示意他不要多管閑事,便離開了。
看他居然就這樣一走了之,,鐘家偉嘆了口氣,看向她。“抱歉,沒幫到你。他就這種性格,我也沒辦法。”
“沒事,我習慣了。謝謝你啊!”任婳擦了擦眼角,吸了口氣說道,聲音略微嘶啞。
看她離開的背影,又看看林簫離開的出口,鐘家偉煩躁地抓下鴨舌帽,胡亂地劃拉了幾下自己的頭發。為什麽每個有感情問題的人都來找他,他看起來很閑麽?他的感情也出了問題,他也失戀了,需要時間來療傷好麽?煩了一會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鐘家偉只好郁悶地去喝酒。
☆、顧知曉黯然退場
酒吧裏,燈紅酒綠,氣氛很熱。鐘家偉坐在吧臺前,聽着這勁嗨的音樂,有節奏地晃動着身體。旁邊的舞池裏,人們瘋狂地扭動着身體。酒保送來七杯特別調制的雞尾酒,赤橙黃綠青藍紫,豔麗極了。鐘家偉無心欣賞,一杯杯地喝掉。
這時,一個女生趴到旁邊的吧臺上,端起鐘家偉的雞尾酒喝掉。鐘家偉皺了皺眉,看着這個女生,眼神微醺,好像喝醉了。喝完一杯還不夠,女生又端起一杯繼續喝。鐘家偉眉頭皺得更深,自動地往旁邊移了一下。這時,喝完吧臺雞尾酒的女生又靠過來,把鐘家偉手上的雞尾酒搶過去喝。鐘家偉看着眼前這個屢屢搶她酒的女生,眉頭深鎖。看她的穿着打扮,很正常,像個跟他一樣的高中生。女生喝得太急,嗆到了。鐘家偉本不想理,但還是心軟。
“你沒事吧?”
但女生好像毫不在意,咳了幾下,抓着鐘家偉的手臂開始說醉話。
“她哪裏比我好?為什麽不要我,你說,他為什麽不要我?”
又是一個失戀的家夥,估計是跟男朋友掰了來酒吧借酒澆愁。鐘家偉努力想撇開她的手,誰知道她越抓越緊。
“這個……我也不知道,你先放手。”終于掰開她的手,鐘家偉松了口氣。活動着手腕,實話實說道。
“分手還能為什麽,不喜歡,沒感覺了呗!所以移情別戀,人類都是喜新厭舊的動物。”
女生忡怔了一會兒,又開始難過,“不是的,我們明明很好的……”
這時,鐘家偉的手機響了,是林蕭打過來的。
電話接通。
“我的鑰匙好像落在你那了。”
鐘家偉沉默了一下,态度不爽道,“自己過來拿。”
林簫看着挂掉的電話,面無表情,叫司機改道。
鐘家偉放下手機,想着那端林簫被挂斷的反應,心情微爽,誰叫他剛剛瞪他來着。旁邊女生的胡言亂語使他回神。
“……都是安笙那個賤人,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搶走我的墨哥哥。”
這個女生就是張倩,上次又被水寒墨拒絕後,心灰意冷,整日在酒吧買醉。
聽到安笙這個名字,鐘家偉眉頭皺了皺,心中疑惑,不會這麽狗血吧?擡頭,安笙和水寒墨的合照映入眼簾。張倩指着手機的屏保照片,憤恨到,
“你看看,我哪裏比她差了,如果不是她使手段,怎麽可能會讓墨哥哥移情別戀?”
現在的張倩完全把鐘家偉當做一個路人甲,傾訴衷腸。
還真是這麽巧,鐘家偉表面上波瀾不驚,睨了眼照片道,“把情敵和男友的合照設為手機屏保照片,你倒是很大方。”
“我是為了日日詛咒她。”張倩恨聲道,“賤人,我詛咒她最好出車禍死掉。”
憤怒中的張倩本性逐漸外露,罵的詞逐漸不堪入耳,鐘家偉驚疑地看着她,一個高中生怎麽可能說話這麽難聽?倒像是那些混跡酒吧作風不良的少女,真是玷污了這一身的青春打扮。鐘家偉冷笑,
“即使人家再爛,也比你這種蛇蠍心腸的人好多了吧!看看你,全身上下,哪裏有女孩子該有的樣子,污言穢語,流連酒吧,整天喝得爛醉,哪裏及人家的半分之一,是男人都不會選你。”
張倩驚愕,酒醒了一大半。“你怎麽……”
但很快,便想明白了。冷笑道,“你認識安笙?”
鐘家偉站起身,“趕緊回家卸掉你身上的這一身吧,還學人家惡意扮清純,真是有夠讓人惡心的。”
林簫從門口走過來,便聽到鐘家偉說的這些話,目光疑惑地看向他看着的女生,又重新落回他身上,“你怎麽了?”
很少見他這麽刻薄地評論一個女生。
鐘家偉笑得一臉嘲諷,把她當笑料一樣說給林簫聽,“這女人被水寒墨抛棄了,不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反而怪別人,真是有夠惡心的。”
張倩臉色煞白,心中後悔怎麽把自己的私事告訴一個陌生人。而鐘家偉之所以現在說話這麽惡毒,全是對剛剛她罵安笙的反擊。雖然他現在沒那麽喜歡安笙,但是安笙還是她朋友,怎麽也輪不到別人來對她指指點點。
林簫看着張倩,目光探究,臉上卻沒什麽表情。許久,才收回目光。
“給鑰匙我吧!”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走。”
張倩握緊雙拳,覺得自己面目真是夠難堪的了,心中對安笙的厭惡更深一層。
風波平息,雨過天晴。同班同學把水寒墨跟班主任“抗争”當衆表白心跡的戲碼戲稱為新式“陳情表”,而劉波默認兩人在一起,更是使得全班同學津津樂道。水寒墨的人氣在(11)班高漲,班裏的同學聊天時不時都會提到他的名字,他仿佛突然就從一個高冷的男神變成“家喻戶曉的明星”。不過,最讓水寒墨受益的事就是兩人終于可以一起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同學的視野中,不用再遮遮掩掩。于是,同班同學偶遇他們倆一起的機會也多了起來,一時間,豔羨者有之,祝福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平衡的同學要求兩人請全班吃“拖糖”,心情大好的水寒墨應大衆要求,買了一大盒糖果和巧克力讓鐘皓分給大家。
“哇,金莎巧克力,水寒墨還真舍得。”
顧知曉拿着一根巧克力,來回翻看着,愛不釋手。
“其實我覺得大家都太蠢了,應該叫他請吃飯唱K的,這年頭,請吃“拖糖”都過時了。”
安笙遞給他一個白眼,
“那照你這麽說,你是不是應該請我們吃頓大餐?”
顧知曉眼神微黯。
“沒問題啊,去哪裏吃?盡管說。”鐘皓大方道,“不過,人數只限你們幾個,叫太多人的話顯得有點張揚,蕭琳會不喜歡。”
“你倒是很會照顧她的感受?男朋友的本分當得不錯嘛……”
顧知曉退出話局,回了自己的座位。新學期排了新座位表,她已經不和安笙坐在一塊了。剛坐下,旁邊隔了一個走道的女學委唐佳慧把收到的巧克力和糖果扔過來。顧知曉疑惑地看着她。
“我不喜歡吃巧克力,都給你吧!”
顧知曉點點頭,正想收到抽屜裏,忽然想起上周她從家裏帶了一大罐巧克力來學校說要放在宿舍慢慢吃,覺得不對勁,開口欲問,擡頭便看到她眼圈有點紅的,極力忍着情緒的樣子,忽然便明白了些什麽,把糖塞進抽屜,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看書。
意外因這件事和好,兩人同時選擇對過去的事閉口不提,安笙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但是現在總好過以前兩人見面都不說話的境況,那就先這樣吧!
昏暗的咖啡廳,正是下午兩三點的時候,店裏沒什麽人。靠窗的一張桌子,兩個男人相對而坐,其中一個是非常俊逸但面色也足夠冷酷的男生,另一個男的戴着墨鏡,活像電視劇裏面的偵探。桌面放着兩個封存好的牛皮紙袋,各據一邊。
窗簾擋着光,林簫隐匿在陰影裏,劉海擋住他的眉,冷酷的氣息陣陣襲來。看着面前這個一臉冷酷的少年,郭超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摘下墨鏡,把自己帶來的牛皮紙袋推過去。
“這是我調查到的資料。”
林簫瞟了眼牛皮紙袋,端起面前的咖啡喝起來。
見他沒有想看資料的意思,郭超自覺地開始彙報自己收集到的信息。
“她跟水寒墨是同一個村子出來的。因為是同鄉,水寒墨對她很照顧。她曾經去做過三陪,被水寒墨阻止了。外界都傳言她是水寒墨的女朋友,其實是假的。她一直喜歡水寒墨,但是水寒墨卻不喜歡她,所以才賭氣去做三陪。”
證實了心中猜想的一點,林簫放下咖啡杯,把手邊的牛皮紙袋遞給他。
“應該要怎麽做,你懂得。”
“這行的規矩我懂,絕不會洩露半個字。”郭超比劃了一個拉上拉鏈的動作,接過牛皮紙袋。
林簫點點頭,帶上鴨舌帽,拿走了對方提供的資料袋。為了不讓第三個人知道自己找過私家偵探的事,每次跟郭超見面接觸的都是他自己。走出咖啡廳後,水寒墨将牛皮紙丢進路邊的垃圾桶,上車離開。
見林簫走出咖啡廳,郭超松了口氣。不明白這個才十幾歲的少年為什麽會這麽冷酷,只見過兩次面,每次都被他那周遭的寒冷氣息給凍死。好在這個買主出手挺闊綽的,一出手就包了他半年的生活費,幫他辦了兩次事,他這一年都不用愁啦!受這點氣還是值得的。不過,讓他好奇的是,究竟那兩個人跟少年是什麽關系,值得他花這麽多錢去打探他們的過去。
夜晚,張倩從酒吧裏出來,今晚又是喝到爛醉,蹲在路邊的花壇吐到腿軟 ,才起身到路邊的木椅坐着休息。林簫看着前面的身影,隐住眸中的厭惡之意,才走上前。
“你沒事吧?”
忽然面前投下來一片陰影,一包方紙巾遞過來。張倩擡頭,費了一點勁才看清楚是個長相俊逸的男生,不認識,但是感覺又在哪裏見過。
“你是誰?”
“我們之前在酒吧裏見過。”林簫淡淡提醒。
張倩回想了一下,忽然想起這不是那天嘲諷她的那個男的同伴嗎?面上冷笑。
“你來幹什麽?”
“拿着吧!”林簫擡着手沒什麽耐性道。
想想自己現在的樣子的确有些狼狽,張倩接過他遞來的紙巾包。
“聽說你跟水寒墨有過一段情,但是不久卻分手了,原因是他移情別戀?”
“你問這個幹什麽?”
張倩眼神閃爍了一下,默認這個不是事實的事實。
看她心虛的神情,林簫眼裏閃過一絲厭惡,快到無法捕捉。淡淡道,
“你在為他傷心難過,他卻在跟自己的情人逍遙快活。你心裏平衡麽?”
☆、林簫挑撥
“看看你現在狼狽的樣子,還不是因為他。他呢不僅不接受你,還一味地嫌棄你,疏遠你。你不恨他麽?”林簫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帶着明顯的嫌棄。
張倩也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麽不堪,但是依然試圖為水寒墨争辯。
“才不是這樣。那都是因為那個安笙勾引我的墨哥哥,墨哥哥才會不要我的……”
“他的移情別戀固有外因在。但是你以為就沒有內因麽?”
“……”張倩一時答不上話。
“大多數的男人都喜新厭舊。如果不是他自己厭倦了你,想換換新人,又怎麽會離開你?而且你覺得像他這樣的男人,是別的女孩想追就能追得到的麽?我并不覺得那個安笙有什麽能力能栓得住他。”
張倩神色開始松動,半信半疑。林簫觀察着她的神色,繼續道。
“所以,歸根結底,都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怪。明明跟你在一起了,卻還要厭煩你,去喜歡別的女人。明明說要照顧你一輩子,卻不信守諾言,抛下你一個人,讓你不得不被迫去謀生,去當陪酒女郞,看別人的臉色吃飯,自尊被人踐踏。”
張倩的痛處被戳到,是啊,現在的她無處可去,又沒有一技之長,不得不時不時去酒吧當三陪,稍有不順,便被那些令人惡心的老板大哥辱罵,沒有任何尊嚴可言,而那些以前水寒墨得罪過的流氓飛仔還有她得罪過的女人現在也時不時會過來找她的麻煩。這一切,都跟他有莫大的關系。盡管這樣,張倩仍在強撐着口氣。
“我憑什麽相信你?說不定,你是安笙的誰,現在只不過是想蠱惑我,讓我主動放棄墨哥哥罷了。”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可以自己去判斷。”林簫站起身,點到為止。“好好想想吧!你現在這種糜爛的生活,也都是拜他所賜。就這樣讓他繼續快活下去,你甘心?”
說完,林簫離開。
看那背影消失在夜幕。幹瘦的手緊握成拳,想起他一次又一次狠心的拒絕,又想起自己在酒吧裏遭受到的種種,張倩心裏升起一股對水寒墨從未有過的恨意。女人就是這樣,一些隐隐藏在心底的不滿,沒人提醒她或許不會在意,而一旦有人提醒,心理上就會引發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
中午放學,安笙和水寒墨還有班上的一些同學一起出學校,打算去外面吃飯。早前,鐘皓說要請客吃飯,就在今天兌現諾言。
幾人剛走出學校,便碰上了早早等在外面的張倩。鐘皓和水寒墨臉色都是一變。鐘皓是驚訝,水寒墨是不耐煩。安笙看着張倩,臉色正常,其實心裏在想張倩這次來又要幹嘛?
張倩走到水寒墨前面攔着,其他人見這份情景,知道是水寒墨要處理私事,都自覺地向前走遠。安笙也想跟着走掉,水寒墨卻緊扣着她的肩膀,明顯是不讓她離開,安笙只得留下來跟他一起面對。
張倩沒有看安笙,只是盯着水寒墨問。
“你真的不打算要我了?”
林簫的話說得不全對,但是卻激發了張倩心中對水寒墨最深層的恨意。為什麽,她從小就喜歡他,他卻對自己的感情視而不見。十五歲的年紀,因為他,她義無反顧地跟着他踏出了縣城。因為他,她自暴自棄堕落成一名陪酒小姐。他說他暫時不想談感情,好,那她等。但是,等來等去,卻只等到他喜歡上別人的消息。以往那些一次次被他拒絕的場景一次次湧上心頭,那些心酸和痛苦,只有自己能深切體會。現在他徹底不要她了,她因他堕入更痛的深淵,她怎麽能不恨?
水寒墨沒有回答,只是語氣不耐煩道,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他已經不想再跟她在多說一句話了。
水寒墨攬着安笙,直直地與她擦肩而過。
心中還抱有的僅有的一點期待被打碎,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着。安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被水寒墨撞開肩膀的張倩,水寒墨扳回她的頭,在馬路邊等車少的時候走過去。張倩閉了閉眼,回頭朝兩人的背影恨聲道,“水寒墨,我會讓你會後悔的。”
水寒墨目視前方,由始至終都沒有回頭,張倩徹底心死,離開。安笙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
“她想幹什麽?”
“她幹什麽,都不關我們的事。放心吧,別想了。”
水寒墨再次扳正她的頭,企圖讓她不再去想張倩的事。同時,心中對張倩的厭惡更深一層,以後見到她還是不說話了,直接略過。
安笙和水寒墨都沒想到,張倩居然真的做出了讓他們後悔的事。
遠處,靜觀了他們剛才那一幕的蕭琳開口。
“那女的是誰啊?”
“阿墨的同鄉。”
“呵……看起來兩人不止是同鄉關系吧!”蕭琳表示懷疑。
鐘皓遲疑了一下,開口解釋道,“她喜歡阿墨,阿墨不喜歡她,他們沒什麽的。”
“哦,又是男女間的糾纏,這一出這戲碼可真爛。安笙倒是能忍,居然讓那女的一直糾纏那麽久,要是我,早就讓她哪邊涼快呆哪邊去了。”
鐘皓忍不住笑,“這麽霸!這麽說,以後要是有別的女生來糾纏……”
“那我會直接卸了你男朋友的銜頭,最煩處理這種事了。”蕭琳看了他一眼,幹脆道。
鐘皓整個人吓得有些懵,“你剛剛不是說……”
“那是假設,假設能跟真實一樣嘛!”蕭琳用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看着他。
“我保證,我是絕對不會發生那種事的,你就放心好了。”鐘皓舉着三根手指頭,做發誓狀。
蕭琳瞟了他一眼,“最好如你所說。”
鐘皓呼了口氣,看來玩笑還是不能随便開呀!顧知曉在旁邊玩着手機,聽着兩人的對話,手指機械地點着某個軟件,進了又退,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
“唉,你知不知道,那個高二(11)班有個叫水寒墨的以前居然是個有名的“飛仔”,聽說以前“竄”得很吶。”
“你哪聽來的不實流言,飛仔怎麽可能有能耐考到這裏,那個水寒墨的成績在我們學校排名可是前50的呢。”
“通過一些不正當途徑進來的呗,聽說他以前做飛仔的時候還打死過人呢?”
“啊?不是吧……”
安笙回頭,看着那走遠的兩人,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這兩天學校好像流傳着很多關于你男票的留言啊,這是怎麽回事?”蕭琳也回頭看了眼已經走遠的路人甲乙,納悶道。
“我也不知道。”
“這留言很不利于他啊,你應該回去問問他了。”
安笙咬着吸管,陷入沉默,其實不用問,她已經知道他以前經歷過了什麽。
“怎麽?該不會他真的像流言說的那樣,是個“飛仔”。”蕭琳詫異。
安笙猶豫了一下,開口。“其實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知道這些人怎麽知道的,肯定是別有用心的人傳的。”
蕭琳不知道該怎麽說,深呼吸了口氣,道,“你真行啊,找了個有“飛仔”歷史的男朋友。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安笙皺了皺眉,“他已經改過自新了,看人不能只看過去。”
沒想到蕭琳得知水寒墨的過去後會這麽大反應。
“但是也不能只看現在。改過自新?雖說我們不能歧視那些有着不好過去的人。可是……他是飛仔頭,不是一個普通的小跟班,誰知道他做飛仔時的特性有沒有保留下來。”
忽然想到什麽,蕭琳的眼光打量着她,遲疑道。
“他有沒有對你做一些越距的事?”
突然間被問到這些,安笙嗆了一口冰水,反駁道,“當然沒有,你以為他是什麽人。”
“沒有就好,我還擔心你們背着我做一些對不起我的事呢。”
安笙鬧了個大紅臉。“沒有,他平時都對我很有規矩,沒有我的允許他不會亂來。”
“照你這麽說,他還算是個比較合格的男友嘛!”蕭琳意外,對他的看法稍稍有些改觀。
“其實他沒你想得這麽壞,他本性還是善良的,當年只是年少無知而已。”安笙努力改善水寒墨在她心中的形象。
“得得得,別幫他說話了,我知道了。”蕭琳打斷她的話。“就知道維護他。”
安笙笑了笑,心中卻對這些流言的傳播感到蹊跷。水寒墨在學校裏并沒有什麽結怨的人(據他說過,考來市一中的人只有他一個。),是誰會發布這些流言故意抹黑他,安笙眉間一跳,想到了張倩那天說的話。
“這幾天學校大範圍地流傳着一些抹黑你的流言,你知不知道?”
“那你覺得是誰做的?——會不會是那個張倩叫人做的?”
“不知道。”水寒墨搖搖頭,“不過是她做的也不奇怪
三天後,張倩徘徊在警察局外,目光落在門邊燙金的“警察局”三個字,狠了狠心,踏了進去。
“……他在泗水區跟着那裏的地頭蛇“怒龍幫”混,打架飛車砸場子,除了沒幹過好事,其他事都幹過。他年紀雖小,但是頭腦靈活,混得很不錯,很得他們大哥的心,成了他們幫派裏一個小頭頭,幫大哥看場子,就是經營一個酒吧。他們那個酒吧,魚龍混雜,經常有各色人員出入。我雖然知道他們隐約在幹什麽,但是也不敢聲張,更不敢來警局爆料,怕他們查出來是我那我就死定了。酒吧的生意經營得很好,自然有很多人眼紅。懷化區一個實力比他們更強的“黑蠍幫”看中了他們的地盤,想買下他們那個地段,但是他們怎麽肯出變賣。兩方人馬沒有談攏,再加上一些本來是黑蠍幫的顧客漸漸流失到怒龍幫那裏,于是,本來相安無事的兩個幫派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摩擦。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一年半前發生的西區街發生的鬥毆死人事件……”
聽她啰嗦了一堆廢話的警員本來有些昏昏欲睡了,但是突然聽到她提起這件事,整個人的精神忍不住提起來。當年西區街那次鬥毆事件鬧得很大,四人死亡三人重傷。更重要的是,他們有槍。死亡的四個人中有兩個因為槍支走火而被打死的行人。當時抓了很多人,其中有兩個人判了無期,三人判了一年多的監禁,其餘人因為證據不足,關了幾個月就放出來了。
☆、出事
每個城市都會活躍着一些地痞流氓組成的小幫派,只要沒鬧出大事,他們都是睜只眼閉只眼。但是,如果是持有槍支那就嚴重了。這裏是大城市,治安方面比那些小城鎮要嚴得多。如果得知有人公然持槍不去嚴查,是會遭到上頭嚴重的處罰的。
警員端正身子,面色冷凝。
“……當時警察查案時,根本沒有全部繳獲所有的槍支。他們其實私藏着一批貨,在你們還沒開始查的時候就轉移地方了。”
“你怎麽知道這麽多□□,莫非你也參與了?”警員眼神犀利地看着她,質疑道。
“沒有,是因為他們做這些的時候很急,沒有避開我,所以我知道一些。但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批貨被轉移到什麽地方了。”張倩看着反光的桌面,鼓起勇氣說出最後一句,“但我想,水寒墨應該有份參與這些過程。”
“既然你早已知道這些事的發生,當時為什麽不說,到現在才說?”警員更加質疑。
“他們當時恐吓我說,要是我跟警察坦白了,我也得跟着坐牢。所以一直沒敢說。因此,一直以來,我內心難安。現在如果還不說,以後我就沒勇氣再說了。”張倩看着警察,眼睛裏閃過一絲怯懦。
她這話倒也說得通,雖然當時參與鬥毆的人差不多都被抓進牢裏了,但是難保有漏網之魚會對她進行報複。即使當時不報,那些流氓出獄後,也會跟她秋後算賬。
“好了,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