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聖德殿,後面有一處不大的花園,畢竟是皇宮重地,江瑾瑜不敢擅自走動,就只在這側園子裏醒醒酒。
剛走進去便看見一個十來歲的少女,一身桃粉色的宮裝,皮膚白皙臉頰略帶着一點嬰兒肥,正在用帕子撲蝴蝶。
她追着一只蝴蝶跑了好久直到那只蝴蝶飛高飛遠也撲不到,她氣餒的扔了帕子,喘着氣:“不玩了,不玩了,連只蝴蝶也欺負我。”
她沒力氣的攤坐在石臺上,手指一松,那淡粉色的絲帕便随着風飄在空中,剛好落在江瑾瑜的腳下。
“蝴蝶可不是這麽撲的。”江瑾瑜俯身撿起帕子走過去,遞給那個少女。
看着她毫無形象的癱坐在石臺上,倒是讓她憶起了沒做王妃前的自己。
她笑笑,瞧着那粉面潮紅的少女,善意提醒:“你這樣是很難撲到蝴蝶的。”
“這麽說,那你能撲到蝴蝶?”少女靈秀的眼睛滿是期待,但轉瞬瞧了瞧江瑾瑜這一身穿着,這端莊模樣,她撇嘴,“我可不信你這樣大步都邁不開的人,會抓蝴蝶?”
“當然會啊。”江瑾瑜平生最不喜歡被質疑,特別是醉酒之後,她準備小露一手,“把帕子給我。”
她又要了少女那條淡粉色的帕子,拿出自己身上水藍色的帕子和鳴娟的黃色帕子,三條帕子在她手裏熟練的系成了一個網兜。
她又在一顆柳樹下折了一根軟枝,軟枝很長,她将枝條圍着兜口彎成一個圓圈,帕子被枝條彎在一起固定住。
花園裏有竹籬笆,江瑾瑜就讓鳴娟去拔一跟過來,她再用枝條将兜子和竹竿固定住。
“好了。”大功告成,她看着手裏的竹竿網兜,雖然多年未弄,材料也不充足,成品有些粗糙,但總的來說還算滿意。
“這個能撲蝴蝶?”少女驚得目瞪口呆,仿若看怪物似的看着江瑾瑜,“我見過用手抓的,用帕子和扇子撲的,這個要怎麽用?”
“直接用兜子兜呀!”江瑾瑜昏昏沉沉的,此刻正是興致勃勃的時候,也忘了王妃還有的端莊,嗓門也大了幾分。
“你們這些養在深宮裏的女孩,嬌滴滴的都與外界隔絕了。”江瑾瑜擺擺手,一副你真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誰嬌滴滴了。”少女不服,她最不喜歡那些嬌柔造作的女子,“我才不是呢。”
江瑾瑜目光落在少女翹着的二郎腿上恍然,“你的确不是。”
這時剛好有一只蝴蝶落在花叢中,少女眼尖,指着那蝴蝶跳腳,“那有蝴蝶,那有蝴蝶你能抓到嗎?”
江瑾瑜看了那個位置,那個距離,用手根本抓不到,不過她手裏有竹竿啊,這不正是她大顯身手的時候。
“放心吧。”江瑾瑜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她慢慢湊近那只蝴蝶,然後從蝴蝶後方緩緩靠近了,在蝴蝶未察覺的時候,她手腕迅速一轉,就那麽一兜,這蝴蝶就被兜進了帕子兜裏。
江瑾瑜把網兜收回,因為兩條帕子中間還有縫隙,蝴蝶險些飛走,她迅速将那只蝴蝶抓住遞給少女。
她得意道:“這回信了吧?”
少女歡喜的叫來身邊的宮女拿來琉璃瓶子,把蝴蝶放入瓶中,轉瞬又有一只蝴蝶飛過來,落在花叢中。
“那,還有一只。”少女指着那只剛落腳的蝴蝶。
江瑾瑜本着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拿着她的竹竿網兜,一步步的向着蝴蝶靠近。
她腳步止于花叢前,身子前傾,就在馬上要夠到的蝴蝶的那一刻,酒意突然襲來,她頭一陣昏沉,腳下不穩,整個人便向着花叢摔去。
“啊……”
江瑾瑜眼睜睜的看着自己離花叢越來越近,花朵嬌豔欲滴,可個個都是帶刺的玫瑰,她這重重一甩,只怕是要被紮成篩子。
就在她閉上眼,準備迎接疼痛之時,突然有一只大手摟住她的腰,手臂一拽,她的身子立刻就向着反方向而去,直到她摔進那個人的懷裏。
發生的這一切只是在電光火石轉瞬間,江瑾瑜回歸思緒,擡頭對上容承平靜無波的黑眸,如醍醐灌頂一般,讓她立時酒醒了大半。
她頂着紅潤的臉頰,仿若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局促不安,“王……王爺。”
這時那個少女走過來,“你叫什麽名字,你幫本宮抓蝴蝶有功,本公主要重重賞你。”
“靜寧,不得胡鬧。”說話的是太子,從不遠處走過來,“她是你皇嫂。”
“原來你就是二哥哥的新王妃呀。”靜寧公主好奇的又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暗暗念叨了一句,“這也不醜啊。”
“二哥哥,這個會抓蝴蝶的漂亮姐姐真的就是你新娶過門的王妃嗎?”實在是她聽到的傳聞和眼前的人完全對不上號,靜寧公主有些不信,她要聽容承親自承認才信。
容承擡眸看了眼那抹纖纖倩影,女子因醉了酒,粉面潮紅,對上他眼眸的一瞬,嬌羞躲閃,妩媚動人。
他視線下移,眸子停留在江瑾瑜握着竹竿的手上,他不動聲色,只淡淡“恩”了一聲。
有了容承的認證,她這才信了。
“皇嫂。”靜寧公主雖生在皇家,從小被規矩沁染着,可她骨子裏是個不喜歡束縛的性子,她一把摟住江瑾瑜的胳膊,“聽說外面有好多好玩的,有時間皇嫂可否帶我出去見識見識?”
初次見靜寧公主,江瑾瑜也不好拒絕,她剛想點頭答應,身側就傳來容承冷冷的聲音:“公主金枝玉葉,別把她帶壞了。”
江瑾瑜目光落在自己手裏的竹竿網兜,她心虛的把竹杆背到身後,悄悄轉移給鳴娟,有些尴尬道:“民間的東西都是上不得臺面的,公主還是不看得好。”
“太子哥哥,你快幫我說句話呀!”靜寧不依,她轉而求向太子,“父皇常說百姓才是國之根本,民間的東西怎麽就上不得臺面兒了,我就是喜歡!”
太子原本也是出來解酒的,可方踏進園中,便被柳樹下那一幕所吸引。
日頭嬌豔明媚,微風拂動,那女子站在柳樹下,腰身細軟如柳枝,一身月白色衣裙随着微風佛動,勾勒出婀娜曼妙的嬌俏身形。
她利落得折下一支柳枝,又命丫鬟去拔了籬笆竹竿,他一開始還疑惑她這是要做什麽,直到她拿着那竹竿兜了只蝴蝶給靜寧,他才是恍然。
“皇兄在看什麽?”就在這時容承走到他身旁,太子道,“在看靜寧。”如此二人便向着花園而去。
太子收回思緒,他看向一旁眼巴巴等着他替她說話的靜寧,眼裏盡是寵溺,“只要你喜歡,都依你。”
“太子哥哥,你最好了?”靜寧開心的像個孩子,她拉着江瑾瑜的手,“皇嫂,改日我出宮找你,就這麽說定了不許反悔。”
靜寧公主說完也不待江瑾瑜回答,就跑去了別處。
“風風火火的丫頭。”太子看着靜寧漸漸消失的背影,無奈笑道。
“皇兄太慣着她了。”容承冷言,“你看她現在哪裏有一點公主的樣子。”
“就這麽一個妹妹。”太子挑眉,“難道你就沒慣着?”
容承不語,他轉而看向一旁的江瑾瑜,她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生怕觸怒他,順從他模樣,倒是叫容承不悅的心情緩解不少。
“過來。”容承伸手叫她,江瑾瑜不知叫她去做什麽,但也還是乖乖去了。
“好沒好些?”容承問。
江瑾瑜一愣,他這是在問她醉酒好沒好嗎?
她有些欣喜,還有些受寵若驚,她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出來走走好多了,王爺不必擔心。”
容承只淡淡應了一聲,也沒在繼續說話。
這時宮宴結束,太子妃走過來。
“二弟妹,母後邀了女眷們去禦花園賞花,你同我一道去吧。”
太子妃飲酒後面色潮紅,襯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膚更加雪白,只是她從小吃齋念佛,雖也是美人,卻是個端莊持重的美人,不似江瑾瑜那般醉酒後舉手投足都帶着一絲妩媚。
“好。”江瑾瑜點頭,向太子和容承告別後,便同太子妃一道向禦花園方向走去。
容承的眸子跟着江瑾瑜的身影,袅袅婷婷漸漸消失在拱門之後。
“往事過往雲煙。”太子語重心長,“王妃溫良賢淑,皇弟可要珍惜眼前人啊。”
若是換做平時,容承自不在意太子這話,只認為是出于兄長的關心,可方才太子明明是看着他的王妃看得出神卻矢口否認。
他眸色微沉,“臣弟與王妃夫妻情深,不勞皇兄擔憂。”
太子顯然沒想到容承會這般說,他面上有一刻的尴尬,立刻轉移話題。
“方才李貴妃的事,其實你該替她求情。”
“李貴妃只有靜息一子。”容承面色不改,但到底眸中有那麽一閃而過的難色,“既與我無關,我為何還要替她說話?”
太子嘆了一口氣,“可到底還是你的生母,雖然這話孤本不該說。”
“生我又如何?”容承覺得這個理由很可笑,生了他卻漠視他,到還不如不生,“臣弟告退。”容承不願在這話題上做多解釋,他只冷冷行禮便走了。
太子看着容承消失的背影,斂了面上的笑意,希望你所說都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