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 6 章
“我并不反對孟總出走海外部門,畢竟這樣能輕松賺錢的差事,誰都向往,孟總也是人,自然也要以自己的生活為先。但如果這件事讓我們之間産生隔閡,那确實是個天大的誤會,我也不想與孟總産生本不該有的摩擦。”
“那董事長當初投的是贊成還是反對呢?”
在短暫的寂靜中,應辭注意到那人臉上一閃而過的局促和尴尬。
越是在這樣的局面下,越是先覺得尴尬的人會輸。
更何況應辭從一開始就不覺得自己應該為這樣的事情感到尴尬,反而從這人的話裏嗅探到了十足的嫉妒。
“孟總的工作,董事長可以不過問;孟總的生活,董事長應該不過問。這些道理,相信董事長心知肚明。”
應辭依然笑得客套,甚至還笑着沖眼前的人舉杯。
“當初孟總出走國外,滿心想的是國坤如何更好地拓展海外版圖,以及如何更好地提升市場份額,推動國坤成為更加強大、更加全面、更加綜合的超級企業。海外,不單單指的是第一地方或者一個國家,而是一大片區域,要是真的輕松自在好賺錢,當初的投票結果也不會是五五開的局面。
“另外,如果我得到的消息無誤,孟總當初進入國坤,是從品牌部專員做起的。根據國坤的員工架構和職能劃分,這好像是最底層崗位,對嗎?”
眼前的男人總算察覺到應辭的語氣變化,和她碰杯:“孟太太言重了,我并沒有指責孟總的意思。國坤能走到今天,少不了孟總和孟家的努力,這是我們全體高層都知道的事實。我尊重孟總的付出,不想人才外流,這也是我當初不希望孟總離開總部的原因。”
“但假若孟總現在依然在總部效力,以孟總的能力,我倒是相信,似乎有好些屍位素餐的‘輕松自在賺大錢’的員工就該丢工作了。”
應辭全程泰然自若,壓根沒把眼前這位可以說是和孟宴臣平起平坐的男人放在眼裏。
不過也是,她向來就不在乎。
“董事長提到的不為人知的私人矛盾,在我看來,既然不為人知,那想必只有矛盾雙方自己知道。如果連您自己都不清楚,我怎麽可能會知道呢?”
她依然在笑,但隐藏在黑暗中的笑意早就沒了溫度。
“還是說,董事長說的這個‘不為人知’,‘不知’的人,甚至還包括與您産生矛盾的另一方?”
“聽孟太太這麽說,好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對方聳聳肩。“但我并不認為我的擔憂很多餘。孟太太,要知道,做我們這一行的,尤其到了這個位置這個階段,相比于焦慮未來,多少還是會更加擔心當下。我知道孟太太很少接觸我們這個圈層,所以我也能理解孟太太對我們的不理解。”
“委拉斯凱茲。”
聲音是從光明的地方傳來的。
應辭下意識看過去,随後帶點嫌棄地沖着已經下臺來的孟宴臣皺皺鼻子:“延遲交卷不能給分,但還是算你bingo好了。”
“記錯國籍了,先入為主地認為是荷蘭的。”孟宴臣上前,重新站在應辭身邊,悄然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後背,視線卻依然落在面前的人身上。“何董。”
剛剛這人和應辭說的話,他沒聽全,但結合聽到的那部分和他過去對這位的了解,大概也能把完整內容猜出個大概來。
他倒是不擔心應辭能不能應對,只擔心現場會不會有人聽到他們的對話然後過度發散。
畢竟,類似的事情,他以前栽過跟頭。
對方緊接着有了笑臉,沖着孟宴臣舉杯:“孟總,好久不見。酒會開始這麽久了,還沒好好喝一杯,來,敬你。”
孟宴臣碰杯,客套地陪了一杯:“應該是我敬何董。确實很久不見了,長時間在國外奔波,總比不上何董在總部忙碌。如果海外部門的業務也能全部集中在一個地方進行,那确實讓我求之不得。還沒介紹你們認識,這是我太太應辭,這是國坤總部董事長,何董。”
而被介紹的雙方友好地握了握手。
“何董剛剛好像在跟我太太聊天,聊得怎麽樣?”
應辭光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往他身邊湊了些,重新恢複那副正經客氣的笑容:“聊得挺好的,正好在說《宮娥》,孟總來得及時,我差點拼不出創作者的名字。”
“應女士不客氣,我記名字很在行。”
何董聽不懂他們夫妻之間的加密通話,但能猜到自己剛剛對應辭說話應該被孟宴臣本人聽見了些,反而更加尴尬,打了兩句哈哈就快步離開。
應辭盯着他匆忙離開的背影,輕哼一聲:“心态這麽差還能坐在這個位置上,我還以為你們企業家都是大心髒厚臉皮呢。”
“小麻雀女士好像有那麽點陰陽怪氣。”孟宴臣仰頭喝完杯裏的香槟。“還是說,我選擇即刻否認自己企業家這個身份比較好?”
“國坤目前的業績裏,是不是海外部門的成績最好?”
“要看比較的标準是什麽。”孟宴臣搭住應辭的腰。“但有這麽個董事長在前,我反而對自己的成績很有信心。”
應辭咂嘴:“要不……你還是繼續承認你也企業家的一員吧,不然我的刻板印象就被打破了。”
他頓時彎彎笑眼,不輕不重地在應辭的腰上捏了一把。
孟家二老随後就端着香槟杯來了這邊,孟宴臣先注意到他們的靠近,及時收回和應辭的話題,帶着她看過去。
“爸爸媽媽。”
“爸媽。”
兩個人異口同聲打招呼之後,默契地對視一眼,随後孟宴臣面帶笑意地別開視線。
應辭喊他爸媽從來都是“爸媽”,但喊她自己的爸爸媽媽則會用帶點可愛語氣的疊詞“爸爸媽媽”,和他的稱呼習慣正好完全相反。
看吧,他們連口癖都是一樣的。
“好久沒回來了吧?最近在那邊過得怎麽樣?”
孟宴臣不是沒察覺到應辭的情緒變化,輕撫着她頃刻間變得有些僵直的脊背,主動回話:“我這陣子還行,剛剛致辭裏也說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紐約駐點工作,也有需要出差的時候。德國這陣子跑了幾趟,為的是那個車配企業的原料,因為需求量出乎意料地大,我實在不放心,自己去看過了才能安心些。目前供應商已經談下來了,由我們直接對接。”
“小辭呢?”
“離離這段時間也很累,稿件不少,展覽的事情要安排和對接,還有大師課要兼顧上。她想過陣子再申請一個服裝設計學位,估計還得再辛苦些了。”
付聞櫻此前被自家孩子氣得不行,現在看應辭就像看親女兒,拉着好一陣噓寒問暖,又是問身體情況又是問工作的,讓一向不喜歡讓對方的話掉在地上的應辭都有些接不住。
“小辭是想在那邊讀服裝設計,還是換個地方呢?”
“我查過啦,那邊的學校還挺好的,有幾所特別優秀的就在本地,所以我應該就在那邊了。但其實現在糾結呢,我在猶豫工作和學習怎麽權衡。要是我真的去學習了,我當然想花最多的精力學好。”
孟宴臣邊聽邊點頭,不免回想起之前那次:她去意大利上大師課,同期正好還有畫展在辦,一周往返了兩次紐約和米蘭,哪怕在飛機上都在忙着畫作業,一周下來攏共才睡了八個小時不到。
他那陣不算很忙,但确實也沒空陪她飛,只能遠遠用文字聊以慰藉。
要是她真的去念服裝設計學位,為了最大限度權衡,估計又會忙得像個小陀螺,他可不想。
“要是小辭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随時跟我們聯系就好,我們會盡可能盡快提供能力範圍內最大的幫助。小辭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爸爸媽媽都為你開心。”付聞櫻笑着拍拍應辭的肩膀。“肩膀不冷嗎?媽媽給你拿個披肩?”
“不冷呀,我很快樂,快樂就熱起來了!”
孟宴臣樂得不行,還是叫人拿來了小披肩,輕輕搭在她肩膀上。
“聽宴臣說,小辭這次的畫展情況很好。”
察覺身邊的孟宴臣似乎頃刻間冷了些,應辭腦子一轉就跟上了節奏,笑着接話:“确實還不錯,那些油畫都售出了。但是我還有一副更适合挂在牆上的油畫,雖然必定比不上爸媽喜歡的那些名家大作,但我還是想把長島風光送給爸媽。下個月爸過生日,我們到時候會再回來一趟祝壽的。”
“我們也想去看看小辭的展,最近在忙國坤總部的事情,實在勻不出時間來。”
“爸媽別擔心,今年的展覽都差不多定好時間了,我一會兒把時間表發給您二位,随時歡迎爸媽來看。我會在每次展覽之前給爸媽發圖片和線上導覽網址,到時候爸媽要是看中了哪幅畫,直接跟我說就好,我讓人留下。”
孟宴臣哪能不知道爸媽到底想表達什麽,清了清嗓子,幹脆自己把話茬接了過來,邊說還輕撫着她的背:“離離的畫展人流量不小,最近幾次都開啓了早鳥通道和限流政策,線下看展得提前排隊,我會讓人幫你們安排好,想去可以提前跟我說。離離最近的油畫寫生還在曬,短時間內不會出現在大衆視野裏,我拍過幾張半成品,到時候發群裏。”
眼看面前二位的表情輕松了些,并且轉了話題開始聊孟沁最近的工作考核,應辭的心總算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