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 7 章
應辭的心情其實有點複雜。
應對那些個聒噪的外人,她倒是能信手拈來;
但是面對長輩,尤其還是孟宴臣的家人,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表達。
說到底,還是擔心自己的言行舉止影響到孟宴臣。
盡管他們夫妻倆在各自的領域裏向前奔跑不停,但歸根結底還是共同體。
至少,她不想在孟家人這裏做錯或者說錯什麽。不管是面對他父母,還是面對他妹妹和妹夫,她都盡可能做得萬事周全。
衆人随後轉移到了就餐區,孟宴臣先照顧着應辭和爸媽分別坐下,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他們用以就餐的桌子是長桌,兩頭不坐人,兩側各十位賓客。
孟家二老的位置并不緊挨着孟宴臣和應辭,已經在等上菜的應辭大概看了一圈自己周圍,心裏差不多就有了數。
在這種名利場,表面上大家都和和氣氣其樂融融,但只要撕開這層僞裝,不難發現,大家實際上都各懷鬼胎,甚至暗自較勁。
這樣的名利較量,從賓客們踏進會場的那個瞬間就開始了。
桌子兩側從中間開始向兩邊延伸開來,最中間自然就是一大一小兩個主位,兩側的賓客按主賓差異、職位高低甚至股份大小依次交錯排開。
孟宴臣雖然是海外部門CEO,但他手頭上的國坤股票份額沒有一些大股東多,這場酒會以國坤股東為絕對核心,所以他和應辭離副主座還隔了個位置。
不過這樣也好,應辭本就不想在吃飯的時候還離那些連說話都故弄玄虛的人太近,孟宴臣也不喜歡跟股東有太多來往。
現在這個位置,雖然看上去是有點看不起他們夫妻倆的意思,但也能讓他們少很多不必要的應酬。
在衆人集體舉杯的功夫,前餐被端上來。
煙熏三文魚是怎麽做都不會出錯的,更何況國坤總部這次專門從法國請了帶星的廚師來掌勺,風味自然到位。但是脆皮下的時令熱帶水果配金槍魚就讓應辭有些接受無能了,只吃了一口就悄然放下了刀叉。
主餐是白葡萄酒燴牛扒,配菜是香煎鳕魚柳和油爆大蝦。
說實話,應辭是真的相信孟宴臣會因為她的一句話而囑咐廚房加一道菜,但也是真的相信法國廚師不懂他們的“鍋氣”文化,所以在看到這精致又傳統的“吃不飽”擺盤之後,反而降低了期望,試探性地先吃了牛扒。
牛扒還好,鳕魚其次,至于被拿來油爆的澳龍……
非要形容,應辭只能想到“暴殄天物”。
讓她覺得有點好笑的是,周圍的那些股東高層哪怕在吃飯的時候也不安生,壓根不顧老祖宗說的“食不言寝不語”,邊吃還邊舉着刀叉對菜品好一陣點評,說的還是些稀奇古怪的比喻,讓她聽得雲裏霧裏。
在主座的股東将這塊蝦肉比作浴血奮戰卻百折不撓的戰士時,應辭扭頭看向身邊的孟宴臣。
他正好也在看她,面上波瀾不驚,眼裏卻是滿滿當當的笑意。
兩人僅僅是眼神交流了不到兩秒,旋即明白對方的心思,随後收回視線,繼續盯着自己的餐盤。
孟宴臣卻湊了過來,一手遮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讓坐在他對面的股東都好奇地看過來,以為他在跟應辭說什麽嚴肅的事情。
應辭也茫然地看向他,湊了半邊耳朵過去。
她也以為孟宴臣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得告訴她,然而落在她耳朵裏的卻是……
“老婆,好難吃啊。”
幸好那瞬間她還記得自己身處嚴肅緊張的商務應酬,對面還坐着身價或許和孟宴臣不相上下的國坤股東,應辭及時收住差點被他這句話搞得全盤塌陷的表情,故作無意地伸出手,遮住控制不住揚起的嘴角。
“能評價嗎?我覺得還不如長島那家左宗棠雞。雖然大家都難吃,但是這好像更難吃,看樣子你們國坤總部請的廚師好像不咋行哦。”
“非常同意。”
“所以這難吃的蝦和戰士有什麽關系?是指吃蝦的人是戰士嗎?”
饒是從小就游走在商務場合裏斡旋左右的孟宴臣,也差點被她這句話逗得破功。察覺對面股東好奇的目光,還是及時繃緊了表情,留下一句“等會兒再帶你去吃點好吃的”,人随後重新坐好。
甜品倒是還不錯,應辭此前對檸檬撻沒什麽興趣,但這次甜品裏的檸檬撻配時令水果雪芭倒是讓她好好驚豔了一把。
孟宴臣的注意力幾乎全程都在她身上,看她吃完第一口之後眼神都亮了,頓時明白了她的想法,笑着收回視線,轉而和身邊的股東碰杯聊工作。
晚飯結束,各位賓客回到大廳繼續應酬。
這次的聊天就多少帶點目的了,就連絲毫不關心財經八卦的應辭都聽出了他們的話中話,實在懶得參與,幹脆全程做個不出聲的喝水機器。
眼看一開始和應辭搭過話的裕錦劉副總再次端着酒杯過來,孟宴臣反而坦然地沖他舉杯,主動寒暄幾句。
這對劉總來說确實是個不小的驚喜,連聲感謝之後,試探性地提起裕錦最近和國坤的合作。
巧的是,裕錦的項目正好和新能源車配有關,他們是國坤總部的原料供應商之一,此前在國坤總部的車配企業裏有着幾乎壟斷級別的原料供應地位。
只是最近孟宴臣在海外收了一家新能源車配,原料供應商也是他自己去談的,相當于直接和總部抗衡,并且勢頭相當猛,不出一個季度就已經和總部的傳統汽油車車配企業的半年營收持平。
這對于裕錦來說,确實不是什麽好消息。
裕錦近年也在積極拓展新能源生産線,但和國坤總部簽的合同還停留在傳統汽油車階段,現在看到國坤海外部門的新線,他們自然着急。
在商場上,錢,既是最吸引人的,也是最致命的。
這也恰恰是劉副總當時去花園蹲點孟宴臣和應辭、做倫勃朗功課的根本原因,今天酒會上的原料供應商有好幾家,幾乎都是國坤總部的“老相識”,但和孟宴臣負責的海外部門簽約的,零。
此前裕錦就借着“公司創始人和孟懷瑾有私交”這層關系捷足先登,攀上了國坤這陣東風,現在孟懷瑾的親兒子在海外自食其力闖出一大片天,說旁人不眼紅,那都是假。
孟宴臣當然清楚眼前這人的根本目的,耐心地聽他說完,笑得從容:“劉副總的想法是為國坤海外部門提供新能源原料供應。”
他慣常在商場裏用問句,既是表明自己确實認真聽了對方的話,也是向對方确認自己剛剛聽見的內容是否屬實,更是把話題的決定權交由對方。
但現在,他用的是陳述句。
應辭下意識看了孟宴臣一眼,但很快就收回視線,沒再看劉副總,而是淡然地繼續喝氣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