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48)
匆匆,我看到有宮女出來,對一個守在門口的宦官低語了兩句又立刻轉身回殿,那宦官則向外走來。
“這位大人……”柯美人攔住他,低聲問道,“嬈姬娘娘如何了?”
面色中有焦急,但更多的只是好奇罷了。
那宦官一嘆:“怕是生得不易難以雙全,臣要去成舒殿請陛下的旨,臣告退。”言罷不再多言,半步不敢耽擱地往成舒殿去了。
“但願她平安生下這孩子。”順貴嫔嘆息悠長。
幾個低位的宮嫔竊竊私語起來,面上驚恐之色展露得明明白白。這“請旨”也就是走個過場,結果會是如何人人心中有數。嫔妃,是永遠不會比皇裔更重要的。大多時候,如是能母子雙全自然好,但若不能,絕沒有留嫔妃而舍皇裔的理由。
所以宮中的嫔妃們,那麽期盼有一個孩子,卻又難免會怕。
我也一樣。
兩刻的工夫,那宦官疾步回來,沒與我們多言便往裏去了。莊聆面上浮起一縷淡漠的微笑,靜看着那宦官在院中向幾位太醫一揖,禀道:“陛下旨意,請幾位大人盡力保嬈姬娘娘母子平安。”
幾位太醫同是一揖,沉然應道:“諾。”
便聽得那宦官躬身又道:“如若不能,自是皇裔為重。”
我輕覆下羽睫,神色淡淡。幾年前,皇長子出生時,方德妃也是難産。那會兒宏晅尚是太子,太醫也是差人去詢問了他和舒韶夫人,彼時是我親自去轉達了他們的意思,同樣的是“皇裔為重”。
但那個時候……我尚有些吃驚,如今已可坦然受之了。今日更是坦然,若他不已皇裔為重,先前的布置不都白費了?
時間過得漫長,有些宮嫔顯出了疲憊。如是随居的,主位嫔妃便會體諒,勸她們先行回宮歇着,她們推辭兩句便應下告退;主位宮嫔卻不得不在此等到嬈姬生産完了。
一直到夕陽西斜,順貴嫔素來體弱,已頗是疲乏,不得已向皇後道:“臣妾身體不适,先行告退。”
皇後點了點頭:“貴嫔好生休息,永定帝姬也還要貴嫔照顧。”
順貴嫔便就此回宮了。剩下的幾個主位中,我與莊聆因有所圖,故而強打着精神無論如何不會先離開,亦有從前與嬈姬交好的露出真切的關系也不會先告退,剩下的便都有些疲乏厭倦之意。
皇後見狀蹙了蹙眉,卻作不理,只看向我道:“寧婕妤不如也先回去吧,皇次子也是離不開婕妤的。”
我從容一福,淺笑道:“不必,元沂懂事了,該知道這邊是他将要出生的弟弟妹妹才是。”
皇後欣慰一笑不再多勸。聽我這般說,旁人更不好再開口先告退了,強耐着性子等着。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又漸漸亮了起來,莫說事不關己的嫔妃們困頓不已,我也覺得很是疲倦。
裏頭終于傳出一聲啼哭,惹得衆人一震,都是松了口氣,面露喜色。
便有幾名宮女出來一福,喜滋滋向皇後道:“恭喜皇後娘娘,是位小皇子,康健得很。”
雖然嬈姬是生母,但皇後是嫡母。皇子降生,當然是要向她道賀的。
皇後的神色清明幾分,溫和笑道:“如此便好。”頓了一頓,又問,“嬈姬如何?”
那宮女面色一滞。垂下首,遲緩幾分,終是讷讷道:“大約……時候不多了。”
皇後眉頭一蹙。
琳儀夫人走近她,與她雙手相搭,向那宮女道:“差不多也到了該上朝的時候,你去如實禀給陛下,本宮和皇後娘娘進去看看。”
那宮女福身道“諾”,躬身待二人入內後才往成舒殿去。
莊聆靜靜垂眸,向一旁的子佩遞了個眼色,子佩颌首,靜默告退。
是往長寧宮的方向去了。
我大事落定地舒了口氣,壓着聲淡問莊聆:“你說……嬈姬可會有什麽遺言麽?”
“交代後事麽。”莊聆微微而笑,“左不過是交代小皇子的去處——不過這不是她說了算得;再則……”她思忖着徐徐道,“大約是求皇後娘娘饒了方寶林?”
我看着她,心中了然。她們與莊聆一樣,是為了家族進的宮,故而即便是方寶林為了一己之私加害嬈姬,嬈姬也未必就會反過去報複些什麽。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如是能救方寶林一命,方家就算是多了個籌碼。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
1.【世界】可能乍一看有點穿越……但阿簫查了一下,這詞确實不是現代詞彙,是從佛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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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嬈姬方氏茹清的孩子确是皇室血脈無誤,她終是在死後洗清了那空穴來風的不堪罪名。在三皇子出生的第二日,她被追封為淑媛,“嬈謹”二字為谥,厚葬妃陵。
第三日,寶林方氏茹沅被賜死。帝後念在嬈謹淑媛的份上,以她入宮時初封的才人位葬了她。
婉然言簡意赅地同我說完方氏姐妹的下葬事宜,淡笑着問我說:“按才人禮葬,又沒追封,日後說起她來,是該稱一聲方才人呢還是方寶林?”
我輕輕笑着,帶着幾分莫名地快意道:“既未有追封旨意,自是該稱方寶林了。”
她曾是那麽殘忍地想要奪走嬈謹淑媛的死後哀榮,最終什麽也沒得到的卻是她自己。因果報應來得真是快。
至于她被賜死的原因……也許是莊聆的猜測錯了,嬈謹淑媛也許比任何人都更想讓她死;但……亦有可能是皇後未允嬈謹淑媛的遺願。
斬草須得除根,既有機會一舉除掉二人,她又如何會留下其中一個日後繼續與自己奪子?
皇三子賜名元汜。和當初愉妃去世後元沂的去向一樣,元汜交予誰撫養在宮中掀起了些許風波。
但這次似乎并沒有太多可争,僅又過了兩日,帝太後下旨,皇三子元汜交由靜妃撫養。
一切順利,沒出半點岔子。
我帶着元沂到了荷莳宮,去見他剛剛降生的弟弟。元沂望着襁褓中的小小嬰孩眨了眨眼睛,問我:“兒臣小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我點頭笑說:“是,小孩子都是這樣過來的。”
莊聆安安靜靜地抱着他,神色從容平和。恰好永定帝姬也由乳母帶着來看皇三子,我便道有話同莊聆說,讓她與元沂先出去玩。兩個孩子都聽話得很,行了個禮去了後院。
我端詳着莊聆懷中之子,和緩地笑着:“姐姐終是有個依靠了。”
“是。”莊聆點了點頭,輕輕拍着熟睡中的元汜,一縷淺笑若有似無地幽幽道,“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你待元沂如何,我待他便是如何。”
“自然。”我笑了一笑,心緒有些複雜。我待元沂……我心中對愉妃到底是無愧的,可嬈謹淑媛卻是死在她的手裏。不知她日後日日面對元汜,心中是否會有幾分愧疚。
“哦,對了。”莊聆忽地想起什麽,将元汜交給乳母,揮手讓她退下。她忽然如此,我不禁覺得有些奇怪:“怎麽?”
“你等一等。”她邊是說着邊是站起身,走到妝臺前打開抽屜,從最裏邊小心地取了只盒子出來遞給我,“這是不是你的?”
那盒子上着鎖,她遞了一把小鑰匙給我。我幾乎立時便猜出那盒中是什麽,猶是接過來,打開一看,果然是。大松了口氣般地點了一點:“是。那日見丢了,頗是緊張了一陣子,原是在姐姐這兒。”
“你未免太大意。”她黛眉微蹙有着幾分責意,“知不知道這東西會惹是非?”
我歉然颌首:“知道,故而從未敢示人。”
那是宏晅送我的玉佩,與他的那塊相合為一璧。我心知其中寓意從來戴得小心,只在冬日穿得厚又或是穿交領襦時才敢帶在衣中。那日和方寶林起了争執,回到簌淵宮許久才覺頸上少了東西,讓婉然悄悄回去找無果,生怕讓什麽有心人撿了去生事。
還好,原是讓莊聆撿了去,又如此謹慎小心地收着。
我将那塊佩收進了妝奁裏,再不敢帶,生怕再生麻煩。
婉然卻是笑道:“有什麽大不了的?讓誰撿了去也是陛下送的。”
就為是他送的才怕生麻煩。與帝王一璧,只怕連皇後也容不得。
即便嬈謹淑媛的離世為宮中覆上了一層哀傷,元汜滿月宴帶來的喜氣還是很快蓋過了一切的不快。
宮宴總要多請些人才夠熱鬧,照例宣了不少外命婦進宮,我在輝晟殿的長階下便見到了朵颀公主還有她即将滿歲的兒子。
“霍夫人。”我走向她,含笑輕喚了一聲。
她回過頭,也微笑道:“婕妤娘娘。”
我們相對一福,元沂也向她一揖:“夫人安。”
“殿下。”她微欠了欠身,朝元沂笑了一笑,看向我,似有些尴尬。
我與她同時有孕,如今她的孩子這麽大了,她難免會怕揭我傷心事,我卻不能告訴她那一出只是假孕罷了。
“有些日子不見夫人了。”我莞然笑道,毫不在意地将話題引到孩子身上,“照顧孩子,想來辛苦。”
“是。”她微微一笑,從乳母手中将孩子接了過來,“他調皮得很,真不知長大了要如何是好。”
我抿唇而笑:“元沂也淘氣,偏偏在外人面前還裝得聽話。在簌淵宮裏有時我簡直管不住他,非得陛下來管着。”
很多時候,非要宏晅才能管住他不可,是以每每我和宏晅鬧了脾氣之後都要為此大感頭疼。
朵颀公主聞言垂下眼簾,笑意清淺:“看來陛下仍是待娘娘不錯,如此便好。”
我點頭:“是。從前有些事……還多謝夫人。”
她緩然搖頭:“沒什麽,大多事情,還是說開了好。”
是,很多事情還是說開了好。就如我和霍寧的事,是她給我們了個機會讓我們說清了,從此少了許多心事。可宮裏……總有很多事是說不得的。
我端詳着她,只覺她的言談舉止都變了許多,比從前少了兩分活潑、多了兩分溫婉,也不知是做了母親還是在大燕待得久了的緣故。
“娘娘不進去麽?”她望了望長階之上的輝晟殿問我,我淺一颌首:“同去吧,大約也快開宴了。”
帝後尚未到場,帝太後倒是到了。我們一并行上前去見禮,叩首道:“帝太後萬福金安。”
“都坐,都坐。”帝太後笑吟吟的,可見心情甚佳,又朝元沂招了招手,“來,元沂,跟皇祖母坐。”
永定帝姬已經坐在她身側了,元沂跑過去,到了跟前又向永定帝姬補了一禮:“長姐。”
永定帝姬從帝太後身邊站起身去牽他的手:“來坐。”
朵颀公主見狀笑道:“皇子帝姬處得不錯呢。”
我點頭笑應:“是,兩個孩子一貫玩得到一起去。”
我有意不讓他和皇長子走得太近。眼見着宏晅對他頗是喜愛,待他長大後,是否會和皇長子有一争并非我能左右的事情。因此……如是定要争,無甚感情的兄弟相争總好過感情甚篤的兄弟相争吧。
若有一争,有旁的皇室成員相助便好過孤軍奮戰。我既無力阻攔便要為他多尋幫手,譬如永定帝姬。
滿月禮已在白日時行過,宮宴便沒什麽特殊之處了。內外命婦一并向莊聆和皇三子道賀,又将各自被下的賀禮奉上,有的再去向宏晅敬一杯酒,便算是禮數到了。
“真是沒什麽意思。”順貴嫔在我旁邊淡淡道。是沒什麽意思,一衆道賀的人中,當真和莊聆相熟的沒有幾個,卻又都要裝出親昵的樣子,時間久了,兩邊大約都疲憊得很。
宮宴猶是熱熱鬧鬧地進行着,忽見鄭褚向外望了一望,觑了眼宏晅的神色,繼而快步行下九階、出了殿。
只過片刻,又折了回來,在宏晅耳邊低語幾句。宏晅微皺了眉,擺了擺手。鄭褚便不再言了,躬身退到一旁,卻見莊聆回頭問他:“鄭大人,可是出了什麽事麽?”
鄭褚略一躊躇,面帶幾分疑色地躬身禀道:“是從前服侍過嬈謹淑媛的幾個宮人、醫女和當日為她接生的産婆,非說要見陛下。”
“要見陛下?”莊聆蹙起眉頭,“什麽事?”
“這……臣不知道啊。”鄭褚為難地攤手,“臣問了,她們又不肯說,只說非要見陛下不可。”
莊聆聞之一訝:“這倒是奇了……嬈謹淑媛去世也有一個月了,怎的這時候非要見陛下?”她略一思忖,道,“若不然……傳來問問?說不準有什麽要緊事呢。”
宏晅沉吟一番,側頭吩咐道:“讓她們且先候着,等宮宴散了再說。”
待得宮宴散了,一衆外命婦齊齊告退,終是吩咐傳了那幾人進殿。幾人在九階之下一拜,我瞧了瞧,三人是宮女模樣,餘下四人兩個是醫女兩個是産婆。
皇後沉緩開口,隐有幾分不快地問她們:“有什麽事,非要今日來見?”
幾人都跪伏在地,将頭埋得很低看不清楚神色,一宮女開了口,竟是帶着哭腔哽咽着:“陛下、皇後娘娘,淑媛娘娘死得冤啊……”
我心中大驚。
先前方寶林便曾說過莊聆要害嬈謹淑媛,雖是無人相信,但眼下驀地提起嬈謹淑媛死得冤,衆人頭一個想到的難免還是莊聆。皇後淡睨了她一眼,只問殿下之人,道:“怎麽回事,且細細說來。”
一醫女一叩首,有些緊張道:“本是過去的事了,可奴婢等實在良心難安,不得不禀明,娘娘恕罪。”她說着又一叩首,方道,“淑媛娘娘雖然長久禁足,但一直胎像穩固,生産那天本也是順利的……實不該、不該……”
不該難産而死!
我只覺渾身發冷發麻,強作鎮定地看向莊聆。她眼睫低垂着,掩下所有心緒,手卻緊按在膝上,丹蔻幾乎要将裙上繡花摳壞。
宏晅神色一厲,凜然吐了三個字:“說清楚。”
殿下六人齊刷刷地看向一個宮女,那宮女瑟縮着,連連叩首:“陛下恕罪……是奴婢……是奴婢財迷心竅……”她止住了叩首,怯生生地禀道,“奴婢是淑媛娘娘從府中帶進宮的……奴婢該死!”
她說得前言不搭後語,衆人都聽得迷糊,皇後蹙起眉頭剛要再問,她一旁的另一個宮女冷冷道:“她是淑媛娘娘最信任的人,卻財迷心竅,收了旁人的錢來加害娘娘!”
宏晅眸中的淩厲一閃而過:“誰?”
“是……是……”那宮女驚懼不已地略擡了擡頭又即刻低下,“奴婢不敢說……”
“不敢說?”宏晅冷笑一聲,帶着慵意打了個哈欠,“怡然,這人交你們宮正司了。”
“宮正司”這三個字,對泰半的宮人都很是有用。便見那宮女脊背一顫,凄聲喊道:“不要!”
剛欲上前押她的宦官愣是被她這一喊吓住了,宏晅輕笑:“說。”
“是……是個掌事宮女給奴婢的藥,說是助産的……奴婢怕有問題起初不肯接,她給了奴婢五十兩銀子……說藥絕無問題,要奴婢安心給淑媛娘娘用就是了……還說……說是她家娘娘從前跟淑媛娘娘結了怨,不願親自來給怕丢面子……奴婢便接下了。”她說着哭了起來,悔恨不已地道,“奴婢當真不知那藥會致血崩……如若不是聽醫女說了,奴婢至今也不知道啊……”
宏晅輕皺起眉頭,不理會她的辯解,聲無波瀾地又問她:“哪個宮的掌事宮女?叫什麽名字?”
她顫抖着磕磕巴巴道:“是……是簌淵宮的掌事宮女……婉然……”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淺依的霸王票o(*≧▽≦)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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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不刺激!夜店?不過瘾!解決掉手頭這個大case,撈金完畢,玩點兒什麽放松一下好呢?真人穿越體驗?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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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SS是皇上?不怕,所謂色令智昏,皇帝陛下,跟臣妾一起來驕奢淫逸,然後收拾收拾做亡國之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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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冷,不得不認真地看向她:“你說什麽?”
她向後縮了一縮,又道:“是……那是娘娘身邊的婉然給奴婢的……”
我輕笑出聲,凝視着她目不轉睛:“你的意思……是本宮要害嬈謹淑媛?”
“不……奴婢不敢。”她有些慌,靜了一靜,嗫嚅着說,“奴婢只知那是婉然給奴婢的,是誰的意思……奴婢不敢妄加猜測。”
“婕妤娘娘也別這麽問了。”順貴嫔平平淡淡地開了口,思忖着道,“問一問婉然才是。”
她說得對。皇後便問我:“婉然呢?”
我颌首:“婉然今日不當值,該是在房裏歇着。雲溪,你去叫婉然來。”
“慢着!”嘉貴嫔一喝,語笑嫣然,“誰不知婉然和寧婕妤是何等的親密?叫雲溪去請,路上把事情一說,還能問出什麽真話來?”
我不禁一凜,扭過頭不去理她,看向宏晅。宏晅一喟:“鄭褚,去叫婉然。”
從輝晟殿到簌淵宮的路算不上近,一來一去頗要費些工夫,宏晅便轉首向帝太後道:“母後不如先回去歇息?”
帝太後輕嘆點頭,叮囑皇後道:“務必查清了。這不僅是嬈謹淑媛的死因,還關乎寧婕妤的清白。”
皇後肅然欠身:“諾。臣妾決不敢怠慢。”
帝太後走到我面前時停了腳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的順貴嫔,道:“這一問還不知要問上多久,你們兩個主位又走不得,兩個孩子就先送去長寧宮歇着吧。”
我與順貴嫔起身一福:“諾。”
便叫乳母帶着元沂與永定帝姬随帝太後同往。我自知帝太後是什麽意思,這事究竟誰是誰非她并不知,然則若真牽涉着我,無論廢位還是賜死,總不好讓元沂看着。可若僅帶了元沂走,又未免顯得對我太不信任。
“母妃……”元沂知道事情不對,摟住我的脖子顯得很是擔憂。我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沒事,你先跟你皇祖母去歇着,母妃明兒個一早去長寧宮接你去。”
他猶是一番躊躇,但見永定帝姬已站在了帝太後身側,還是乖乖松開了我,端然一揖:“兒臣告退。”
琳儀夫人輕掩着嘴打了個哈欠,淺淺微笑着向皇後道:“寧婕妤将皇次子教得這樣好,又如何會去害別的孩子的母親?她與方寶林也沒什麽深仇大恨。”
皇後緩然點頭,莞爾道:“夫人說得是。寧婕妤這幾年在宮中如何,人人都是看得到的。”
“這可不一定。”嘉貴嫔冷然而笑,毫不留情面地駁着宮中兩位執掌大權的人的話,“平日裏守禮是一回事,要争名逐利是另一回事。愈是疼自己的兒子,就愈怕別人的兒子壓他一頭不是?”她的笑聲清淩淩的,全未察覺宏晅面上的不快,兀自繼續說着,“誰不知道皇次子得陛下的歡心?可若論母族背景,嬈姬淑媛背後的方家那是大世家,寧婕妤娘娘您的晏家……名存實亡罷了。您要除她,實在在情理之中呢。”
我只淡睨她一眼,懶得理會。她素來是這樣,最喜無憑無據地亂安罪名,不過是圖個口舌之快。也就因她口無遮攔,宏晅素來不喜她,有時兩三個月也未必去見她一次,她對我自然是存怨的。
“婕妤娘娘還不如趁着婉然沒來,先将事情說清楚了。自己認了罪也省得宮正司再審了不是?”殿中一片肅然寂靜,唯聽嘉貴嫔說個不停,仿佛我已經罪名确鑿了似的。順貴嫔不耐地睇着她,生硬道:“嘉貴嫔這是平日裏沒處說話了是不是?當着陛下和皇後娘娘的面竟也敢議論立儲的事。此事不過是聽幾個宮人說了兩句,旁的證據半點沒有,嘉貴嫔何必這樣急着給婕妤娘娘定罪?”
是以嘉貴嫔被順貴嫔訓得也不敢再言,殿中徹底安靜下來,能聽到的唯一聲響就是九階之下幾個長跪在地的宮人短促不安的呼吸聲。
可算見着由遠及近的人影向殿門口行來,鄭褚帶着婉然進了殿後徑自行了上來,侍立于宏晅身側。婉然疑惑不解地看了看殿中跪着的幾人,在她們身旁俯身一拜:“陛下大安、皇後娘娘大安。”
頭一個發話的竟還是嘉貴嫔:“知道為什麽叫你來麽?”
婉然怔了一怔:“奴婢不知。”
嘉貴嫔淡一笑,滿意地噤了聲。看來鄭褚确是什麽都沒同婉然說。
皇後沉了口氣,顯是也對嘉貴嫔的舉止有所不悅,此時又不好同她計較。挑了挑眉頭,向婉然道:“婉然,你看看她們幾個,你認不認得?”
婉然直起身子側頭看去,看得很是認真,俄而搖了搖頭,回說:“不認得。”
皇後又道:“你仔細看看,尤其是你左邊那宮女。”
婉然再度看去,仔細分辨了一番,蹙起眉頭道:“似是……有些面熟。”
那宮女也偏頭回看向她,低低道:“奴婢是嬈謹淑媛身邊的紫疏啊……姐姐不記得了麽?”
婉然面上竟一瞬間顯出恍悟,了然道:“記得。”又一叩首,向皇後回道,“旁人不認識,這人卻是記得的。是嬈謹淑媛身邊的女史紫疏。”
我有些心驚。又勸慰自己宮女間相熟本就是常事,我從前也是與不少不一起做事的宮女都是熟悉的,不足為奇。
皇後緩出口氣,肅然向紫疏道:“你自己和她說吧。若有虛言,你要掂量掂量自己這條命。”
紫疏一叩首:“諾……”便微擡起身子,向婉然道:“姐姐記不記得月餘之前,哦……就是嬈謹淑媛生産那日,姐姐曾給過奴婢一包藥?”
“一包藥?”婉然複現出疑色,低頭思索着。紫疏點頭,提醒道:“是,姐姐說是助産的,還給了奴婢五十兩銀子……”
“哦,對……”婉然點點頭,在我愈加驚詫的感覺中,猶帶着疑色從容不迫地一字字道出讓所有人皆是倒抽冷氣地一句話,“那是婕妤娘娘讓我轉交的,怎麽了?”
這不可能……
我看着婉然那張滿是疑惑的無辜面容,心中一陣遭受重擊般的劇痛。深吸了一口冷氣,欲強自控制着情緒,說出的話卻仍是難掩顫抖:“婉然……你說什麽?”
婉然似有一怔,擡頭向九階之上望過來。與我的視線一觸,她卻沒有躲,沒有半分心虛地不解道:“是啊……娘娘忘了麽?那日嬈謹淑媛難産,娘娘看着着急,又覺從前與淑媛結怨不肯出面,便讓奴婢将那藥交給她身邊的人用以助産……”她說着,仿若剛覺出什麽不對般地頓住,“怎麽了?”
她的話,竟和紫疏先前所言的如出一轍。我怔怔地看着她,看着這個一起長大的姐妹,好像從來不認識了。
“婉然姐姐……那藥……”紫疏再度抽噎起來,“那是致産後血崩的藥……嬈謹淑媛……嬈謹淑媛便是因此而喪命的!”
“什麽?!”婉然大驚。跪坐在地呆滞了半晌,怔怔地轉向我,“婕妤娘娘……您為何……”
真沒想到……
我直看着她再說不出話,從未有過的委屈與憤怒在我心中同時湧動着。我素來知道後宮爾虞我詐,卻沒想到來踩我這一腳的會是一直以來的姐妹……
她不會不知道這能置我于死地,這究竟是怎樣的一顆心!
“婉然……”我苦笑着開口,已是啞了聲音。就如剛才嘉貴嫔所說的,誰都知道我與婉然是怎樣的情分……誰也不會覺得她會害我。一直以來,我那樣小心翼翼,卻從未想過這能一舉置我于死地的人就在我身邊,與我朝夕相處、同甘共苦……
我甚至不知自己何時、何事得罪了她,惹得她這般報複。她與我同樣入宮多年,與我一般清楚置最親近的人于死地是何等容易。
“晏然。”聽到宏晅的聲音,我恍然回過頭去,他定定地看着我,似乎并沒有什麽怒意,口氣也很是平靜。
我在他的平靜中同樣平靜下來幾分,垂眸淡淡道:“陛下,臣妾沒做那樣的事,沒讓任何人給嬈謹淑媛送過藥。”
“婕妤娘娘!”婉然在下頭尖聲一喚,聲音那樣刺耳刺心,“娘娘您怎麽能……您瞞着奴婢實情讓奴婢去轉交那藥,如今自己卻推脫得如此幹淨!”
她的話語聽上去憤怒不堪,仿佛受了不白之冤的人真的是她。我淡看向她,忽的再也無法從自己心中尋到半點痛感,甚至還能沁出一絲笑意:“婉然,本宮沒想到,姐妹多年……你會來害我。”
婉然啞住,一時未再說話。我轉身向帝後一拜:“陛下、皇後娘娘,臣妾沒有害過嬈謹淑媛,陛下明鑒。”
宏晅緩緩舒了口氣:“時候不早了,都各自回宮吧。婉然和這幾個宮人暫押宮正司,此事……再說。”
“陛下……”皇後略有為難,踟蹰着勸道,“此事關乎嬈謹淑媛和皇三子,陛下您是不是……”
至少是要把我先禁足了才合情理,皇後所言并無錯。我低眉不言,聽候發落。
宏晅聲音顯有一沉,不由再辯的口吻:“此事朕自會處理,都退下。”
作者有話要說:基友甄栗子開新坑啦!!!求包養求收藏!!!
文案:
前有江南風韻的淑妃,左有桃花灼灼的的錦昭容;右有清秀通雅的寧小儀,後面還要來一朵闖禍愛哭的小白蓮。想當寵妃,卻發現皇宮裏啥都缺就是不缺女主角。
上帝,你玩兒我呢吧?
上帝:我的孩子,你走錯頻道了。
佛祖拈花一笑:莫急,莫急,做不了寵妃,便做“寵”妃罷。
皇帝的愛寵喵~ >▽< 了一聲,睜大濕漉漉地眼睛,甩尾巴:快來學我呀~
【溫馨說明】:本文并非配角逆襲文,而是簡單穿越輕宮鬥爽文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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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再敢多辯,齊齊地行大禮告退。
雖已是深秋,但天氣并不很涼,我甚至在兩日前還抱怨過悶熱。此時,我卻在那輕微的涼風中覺出了刺骨的寒意。是從內往外沁出的寒意,一點又一點、一寸又一寸地向外滲着,冷得人說不出話也喘不上氣。
“姐姐……姐姐……”
很是熟悉的聲音,我卻是又一瞬的猶豫,那一瞬間,是一股強烈地抵觸,讓我不想也不敢回頭。
我知道那是誰,是怡然。
“姐姐!”她追上來,拉住我,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究竟怎麽回事……姐姐你為什麽……”
“你也信了婉然,是不是?”我靜靜地看着她,“我若說是婉然害我,你怎麽想?”
“這不可能……”她驚訝地脫口而出,我冷然輕笑:“那你就當是我害了她吧。”
轉身遇走,她複又拽住我:“陛下叫姐姐去。”
我不由屏息,凝眉問她:“陛下到底怎麽看?”
“我不知道……”她搖頭,想了想道,“總之……瞧着是不高興。”
出了這樣的事,換了誰也不會高興的。
我随着怡然往回走,繞過輝晟殿、廣盛殿往成舒殿去。成舒殿內的燈火暖融融的在這微涼的夜色中漾開,卻暖不到我心裏。
他站在殿中,背對着我,負手而立。我很想瞧一瞧他的神色,想知道他現在究竟是怎樣的心情卻看不到,只得沉穩一福:“陛下萬安。”
他身形微動,一聲長嘆,揮手命旁人都退下,轉過身來看着我,不聲不響。
我坦然的回視着他,無所畏懼,只覺那一雙深如潭水的眼眸裏,有着複雜到我看不懂的心緒。我強撐起一弧淡笑:“臣妾知道這是有口難辯的事,陛下若想發落,臣妾也沒得可說……”
“你為什麽!”他厲聲截斷我的話,我苦笑,無可作答,他深緩了口氣,語氣平複幾分,“朕早就告訴過你,你若當真容不下嬈姬,提前知會朕一聲,免得收不了場。你當朕是同你說笑的嗎!”
我立時怔住,望着他無言以對。
“你以為這樣的事鬧出來是小事?你提前告訴朕一聲——哪怕是做完了之後告訴朕一聲,朕也可以替你壓下來,如今卻是阖宮皆知!”
他一句句地質問着,那般的怒不可遏。我卻說不出半句同他争辯的話,甚至連方才的委屈與憤怒也蕩然無存。他雖是也不信我,但事已至此,在如此大的罪名面前,他所在意的還是我的安危。
“陛下。”我擡起頭,從容地望着他,一字一頓地鄭重道,“臣妾沒害她,故而先前無可知會陛下。陛下可以不信臣妾,但……婉然就可信麽?”
他定定地審視着我,目光帶着一股沉重的壓迫感。我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着,直至他無奈地長嘆,沁出一縷不明的笑意:“你讓朕拿你怎麽辦……”
“并沒有什麽怎麽辦。”我莞爾笑言,“後宮的事,左不過是看陛下偏着哪一方罷了。”
話雖是如此,事實也确是如此,我卻還有不得不解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