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了漫長的等待後，陸以琳終于聽到某人松了口。只不過，等來的卻不是她期待的答案。
“好，你可以換部門。”陳銘正說。
誰真的想要換部門？分明是想要他答應不再強迫她和那個女人相認！他是真的不知道她想聽到怎樣的答案，還是明明知道，卻在固執地堅持着些什麽呢？
“那就麻煩陳總您在這裏簽下字。”陸以琳戳着“調出部門負責人意見”一欄空白處，然後遞給他一支簽字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自己提議的事情，再怎麽不情願，也得硬着頭皮上不是！
陳銘正望了她一眼，她裝出迫不及待地樣子，揚起嘴角期待地看着他。陳銘正拿起筆很快就在調動申請表上劃了幾筆。
不好！陸以琳眼看着他落筆的地方不對，心下一驚，再拿起表一看，“調入部門”一欄裏面的“市場部”三個字被他劃掉了！
“你幹什麽？！剛剛答應的事情，現在又反悔嗎？”陸以琳嘴上這樣說着，可心裏卻想，劃了好啊，劃了說明他不想她離開總經辦，接下來就要開口留她了。她想過了，只要陳銘正給她找個臺階下，她馬上就答應不申請調動崗位。
可今天的陳銘正不知道怎麽回事，完全不按正常的套路出牌。他将劃掉的表遞給她，同時告訴她：“再到人事部領一張，重新填。”
“什麽意思？”
“我可以給你調到其他部門，但是不能調到市場部，我絕不允許。”
“為什麽不可以？！”
“這已經是我能夠作出的最大讓步！”
“可是……除了市場部，我沒有想去的部門。”
“現在選擇的權利轉到你手裏了，要不要調到其他部門，随你意。”
呵呵，有樣學樣的家夥！陸以琳斜眼瞪他，暗暗腹诽道。
适才還是胡亂出牌的陳銘正，這會兒卻像是會讀心術似的，“罵我也沒用，我決定了的事情，從來就不會改變。”
現在看來，她的崗位是免不了調動了。只是，除了市場部，她真的想不到還有哪個合适她的部門，畢竟每個部門的崗位都有一定的專業性，所謂的隔行隔層山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誰都不是全能王，不可能什麽工作都能夠勝任。更何況是她這樣沒有任何資歷可言的職場新人。除了以上工作本身的考慮，其實來這裏以前，陸以琳和明岩都已經說好了的，有部門領導歡迎她，她想要加入的意願自然更加強烈，如果換作其他部門，她誰也不認識，又要想辦法融入新環境，重新和新同事打成一片。職場交際對她而言說不上多難，但總歸是勞心勞力的事情。
“想好了嗎？”陳銘正催她。
陸以琳始終拿不到主意，看着被劃掉的調動表，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沒有立即答應，“我再考慮考慮，晚點給你答複。”
還是去問問明岩的意見，穩妥一些好。
“有什麽好考慮的。”陳銘正像在埋怨她，又像在自言自語，總之頗有怨念。也不知道他突然哪裏來的怨氣，莫名其妙！
“要你管！”陸以琳瞪他一眼，便轉身出去了。
陳銘正這個時候卻在想，以琳為什麽不答應去別的部門？她就那麽喜歡待在市場部？那麽喜歡由明岩擔任她的領導嗎？明岩那個家夥，哪裏比他強了！憑什麽比他更受以琳歡迎，真是搞不懂。
——
陸以琳來到樓下明岩的辦公室，從窗戶上看到他正對着電腦敲鍵盤，裏面除開他以外，沒有其他人。
她敲了門直接進去。
明岩見是她，停下手裏的工作，合上筆記本，摘掉眼鏡站起來，簡單理了理身上的襯衫，“剛好，午餐時間到了，正愁沒人一起呢。”
兩人去對面那家口碑很好的餐廳吃牛排，等餐的間隙，陸以琳問他，“你都不問問我，調動的事情怎麽樣了嗎？”
明岩端起餐桌上高腳玻璃水杯，喝了一口放下，“他沒答應？”
“你真聰明，一猜就猜到。”
明岩笑一笑不置可否，剛好服務員送餐過來，一時打斷了兩個人進一步對話。
牛排一送到眼前，陸以琳更是完全忘記正在談的事情，一雙眼睛一個勁兒盯着白瓷盤上油滋滋香噴噴的牛排看，眼神別提有多渴望。可看看自己被白紗包了一圈又一圈的手，頓時覺得自己失算了，用不了刀叉，她要怎麽吃啊？擡頭看看明岩，他正低着頭認真地切着自己的牛排。他動作熟練而快速，一整塊牛排一下子就被他切成許多小塊，以琳越看越眼饞，忍不住還咕嚕一聲咽了下口水，眼睛更是一動不動地注視着他的盤子。
他都切好了，如果能夠讓她吃上一塊，那就好了，以琳想着，便立即開口問他，“你那個牛排看起來很好吃。”
實際上，他們兩個人點的都是皇家西朗牛排，又會有什麽差別？
明岩擡頭望着她笑笑，将已經完全切好的牛排遞到她的面前，“都是你的。”然後再把她面前的那份替換給自己。
“哇哦！”陸以琳看着已經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牛排，切得精致整齊，每一塊又大小剛好，果然是個處處要求嚴苛的完美主義，難怪在公司時，他對工作和員工要求那樣嚴格。
“怎麽好意思讓領導幫我切牛排。”陸以琳雖然嘴上這樣說着，可眼神從未離開過盤子裏鮮嫩多汁的肉，此時，她肚子有多饑餓，內心就有多渴望。
“你手受傷了，這是特權。吃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陸以琳擡起手，拿起碟子上的餐叉，剛向着牛排使力往下一插，不小心碰到了傷口，手一陣鑽心的疼。
她手一松，餐叉掉在碟子裏，嘎啦響。
“不好意思啊！”陸以琳吐了吐舌頭，對他歉意地聳聳肩，再看周遭的人投來齊刷刷的目光，她紅了臉，回以尴尬的微笑。
她攤開手，看着上面纏滿紗布，滲出血來，再看一眼盤子裏的肉，想吃又吃不到，好心酸吶！
“這麽不小心……看你那麽可憐，要不要我幫你？”說着話，明岩已經招手示意服務員過來。
“如果可以的話，那最好不過了……”陸以琳眼神一亮，像是看到了她的救世主！只是，下一秒，她的腦袋就有些不夠用了。
他要怎麽幫？
明岩取過新送來的幹淨餐叉，手伸過桌面，叉起一小塊放到她的嘴邊。
這個動作……可是……到嘴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顧不得那麽多了，陸以琳張嘴，嗷嗚！一大口吃掉！
她吃得心滿意足，明岩看得心滿意足，“好吃嗎？”
陸以琳嘴巴塞滿了食物，不忘豎起個大拇指點贊，還一邊點頭表示超級滿足。
“再來一口？”明岩問。
陸以琳展露笑容，好吃的嘛，自然是多多益善。她現在已經完全忘記了工作調動的事情，眼裏只有肉！肉！肉！
只是，她張嘴剛要吃，身邊出現一雙腿，穿着西褲的腿，擡頭一看，是史蒂芬。
史蒂芬面無表情地立在他們餐桌旁，但是卻直接忽略掉她，對明岩說，“上次提交的報表，有幾組數據有問題，麻煩明總到老板辦公室來一趟。”
“看來這午餐，我是沒有辦法陪你繼續吃了。”明岩說着話已經扔下餐巾，站了起來。
“史蒂芬，現在是午餐時間，飯都不讓員工吃了嗎？”陸以琳質問一旁的史蒂芬。
史蒂芬欠了欠身，一板一眼道：“陸小姐，我只是跑腿的，有意見，你親自去跟老板說。”
明岩被史蒂芬領走了，陸以琳向他們離開的方向張望着，望到不遠處站着的熟悉身影。陳銘正好像發現她看過來了，立即就轉身回公司。
他分明是故意支走明岩的，她知道。待陳銘正消失在視線裏，她這邊斂了斂心神，看看桌上幾乎沒怎麽動過的食物，再看自己被紗布包着的手，今天注定只能望肉止餓。
她揮揮手把服務員叫過來，“麻煩幫我把這些打包，然後我還要兩份意面和海鮮濃湯，一起打包帶走。”
——
“老板還在工作，下屬卻在休息，現在員工的積極性，真的是大不如從前了。”坐在老板椅上的陳銘正這樣說。
坐在他對面的明岩臉上保持着微笑，沉默着不說話，不過嘴角勾起的弧度出賣了他心裏暗藏的得意。
明岩越是鎮定，越是不把他放在眼裏，越是讓陳銘正心裏不舒服，心裏像隐隐的有根刺。
“怎麽不說話？”
“我在公司規定的時間用餐，自認為沒有錯。”
“用餐沒有錯，報表錯了！”陳銘正惱火地将手裏的文件往他面前一扔，因為用力過度，文件直接從桌面上滑落到地上。
明岩沒有立即撿起，雙臂抱胸，一副防衛姿态，眯了眯眼，“哪裏錯了？”他對自己做的報表具有百分百自信。
“下個季度的市場目标，低了吧？”
明岩彎腰從地上拾起文件，翻開來看了看，“會議上是這樣決定的！”
“可我記得會議上說的是，在這個基礎上提高兩個點。”
“你可以讓Lisa查會議紀要。”
“會議紀要？”陳銘正笑，手指敲打着桌面，“我記得會議上是這樣決定的，它就是這樣決定的。”
“提高兩個點？你知道這是根本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我們是一家剛成立的公司，市場把控能力，品牌知名度等等軟性競争指标都不如其他幾家在這個領域打拼了幾十年的企業！這種情況下，我們能夠完成百分之七的市場占有率已經是極限！”
“市場有無限可能，哪裏來的極限？！誰給你劃定的天花板？！”
明岩拍着桌子站起來，“陳銘正，何必說得這樣冠冕堂皇！承認你公報私仇有多難！如此強人所難，不就是因為陸以琳嗎？！”
陳銘正也站了起來，雙臂撐着桌面，眼神淩厲，“公報私仇怎麽了？總比躲在暗處的人光明磊落！”
明岩微微一怔，憤慨的氣焰倏地有所減弱。
陳銘正繼續道：“以琳為什麽知道我和米雅夫人在談事情？她為什麽能夠那麽輕易地進到米雅夫人的住所？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還有，提醒你，不要跟江珊走得太近！更加要提醒你，不要以為我和以琳在她母親的事情上意見不和，你就有機可乘。我跟她之間的分歧只是暫時的。”
話題到了這裏，兩個人的對話算是完全明朗化了，明岩倒是不畏懼陳銘正的警告，勾了勾嘴角，“我有沒有機會，你可以拭目以待！”樣子頗為挑釁。
——
陸以琳手疼提不了東西，只能讓服務員把袋子挂在她的手腕上，然後就這樣一路像只天平似地挂回了公司。
現在是午餐時間，各個辦公室幾乎沒人，她就這樣暢行無阻地推開了陳銘正辦公室的門。
兩個男人同一時間望過來，眼中的怒氣毫不掩飾。
“幹嘛？看着我那麽兇幹嘛？”陸以琳着實被他們眼中的力氣吓到了，站在門口一時不敢進去。
陳銘正首先反應過來，一點點收斂了情緒，眼神緩和起來，重重地坐回到位置上。他靠在椅背上，很疲憊的樣子，一邊按着太陽穴，一邊質問道：“進來之前，不會先敲門嗎？” 語氣硬綁綁地有些沙啞。
陸以琳看他放松下來，心裏也知道适才他眼裏的狠勁不是沖自己來的，膽子也就大起來，不客氣地回答道:“你沒看見我沒有多餘的手來敲門了嗎？”
她話音剛落，明岩首先過去接她，幫她提着，一看是兩份餐盒，他順口就問了：“提這麽多吃的幹什麽？”
“你剛剛不是一口都還沒吃上，就被某些人叫走了嘛，這是給你的。”
在場的陳銘正臉色一下暗下來，一下子捏緊手裏的文件，捏的手指關節咯咯作響，力氣大得像是要将文件粉碎在手上！
“這是我的辦公室！”只聽見他咬牙切齒道。言外之意就是，在我的地盤，你們至少應該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吧！
陳銘正言語之間和表現出來的态度非常強硬，在場其他兩人都聽得出來，他在極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
明岩掂了掂手裏的外賣，将其中一份遞給他，“不然……給你好了。”他故意表現得很大方，可落在某人耳朵裏分明像在施舍！
某人猛地擡頭，眉頭緊蹙，盯着明岩的眼神，恨不能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陸以琳明确地感受到了彌漫在他們兩人之間濃烈的火藥味。沒想到平日裏一個儒雅一個高冷的人，也可以為了兩份外帶的食物暗暗計較成這幅面孔。
美食的魅力啊！
如何解決他們之間的矛盾，避免自己的上司明岩被挨打，顯然是當務之急。陸眼珠子一轉，故作輕松地說，“你們兩個不用讓來讓去，我特意買了兩份，你們兩一人一份，剛剛好呀。”
陸以琳指了指明岩提着的外賣，“喏，上面這個……給陳銘正。”
明岩聽話地将她指定的那份放到陳銘正桌子前面，陳銘正的臉色有所緩和。
“我出去了。”明岩提着自己的那一份，扭頭就走。
“你不吃完再走嗎？”陸以琳開口留他。
明岩在門後停住了腳步，一手搭在門把上，回過頭來，看了陳銘正一眼，怪裏怪氣地說，“不想跟吃飯還要人哄的人待一起，感覺自己像不小心闖進了幼稚園。”
陳銘正也不甘示弱，趕在明岩出去以前，咬牙切齒道:“出去最好！免得影響我胃口！”
“那我也出去了，不耽誤老板吃飯。”陸以琳受不了他高高在上的樣子，扭頭就走。
陳銘正去拉她的手，碰到她纏了紗布的傷口，疼得她條件反射地叫了一聲。
陳銘正當時就放了手，想要拉她，又不敢拉她，猶豫着要不要幫她看看，又不知道從何處下手，最後抓住她的手腕，“快讓我看看。”
被弄疼的陸以琳頓時惱火了，甩開他的手，“不要你管！”
“你受傷了，不要我管，你肚子餓了，不要我管，但是你卻把機會通通給了明岩！”陳銘正突然像只被點燃的炸藥桶！
“所以你不高興了嗎？那你知不知道，你幫着那個女人騙我的時候，我就是你那時候的感受！明明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可是卻為了一個突然出現的人和自己站在了對立面！我有多失落，你現在明白了吧！”陸以琳憋了一肚子的話，現在一股腦全爆發出來了。她愛的人，和她恨的人站在統一戰線上，她有多難過。
“我不是要幫着她，我也沒有跟你站在對立面，我只希望你可以給她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從她選擇抛棄我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決定了，這輩子絕不會原諒她！所以，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
在過去的十幾年裏，陸以琳不是沒有設想過，突然有一天，那個女人後悔了，或者因為太想念親生女兒于是回來，就算不回到那個支離破碎的家，至少可以來看看她，可是這麽多年，她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她越是活在水深火熱裏面，她就越是痛恨那個給她帶來這一切災難的源頭。
“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麽總要争吵！”
“我也覺得沒有任何意義。” 的确，陸以琳也認為，因為那個女人而遷怒于陳銘正，其實并不是聰明的做法，因為恨一個人，而影響愛一個人，又是何必？因為那個女人，或者因為明岩，甚至某天因為突然跑出來的路人甲，而影響和陳銘正的感情，是她不想要看到的，為陌生路人傷害身邊最親近的人，怎麽都不會是聰明的做法。
“我們不吵，但是我也希望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再逼我跟那個女人相認。”
陳銘正猶豫着，遲遲沒有表态。
陸以琳覺得他不可理喻，她不想跟正在氣頭上的男人有什麽正面沖突，正提腿要走，結果被一道力量拉扯住，然後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臺面上的東西被陳銘正悉數掃掉，他将陸以琳抱上桌面，拉扯她的衣服，在這偌大的辦公室裏，陳銘正喘息的聲音，吸允的聲音被放大，讓陸以琳感覺羞恥。
她哭了。手腳并用的推拒，卻刺激得陳銘正愈加狂放。
最後他吮到她的淚水，鹹的。
她身體顫抖着，嗫嚅着，“陳銘正，你要強迫我嗎？”
他沉重的身體壓在她的身上，一動也不動，臉埋在她的肩頭，很久都沒有擡起頭來，“對不起”他在她耳邊低聲說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