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趙姑娘嬌滴滴的一個美人,就是因着長期身着男裝便生生讓,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性別的蘇漾當成了暗戀的對象。
蘇漾鼓足勇氣對她表白時,是十二歲。
身體剛剛開始發育的他,聲音還有些奇怪的沙啞。他說:“趙晗,我可能喜歡上你了。我也知道作為一個有婦之夫這樣是不好的,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喜歡上月錦。你帶我走好不好,天南海北,奴家願意生死相随。”
趙晗當時整個人都是傻的,一則她不願意做這“橫刀奪愛”的事,二則,她是女子,即便有些喜歡蘇漾也是“姐妹情深”。所以沒什麽猶豫便拒絕了。
年少的愛情總是沖動而單純的,陷入失戀期的漾小爺幾乎哭濕了整座奉蕪山。趙晗在山中找到他時,他還在對月流淚。
她說:“蘇漾,你別哭了。其實我是個女子,我們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震驚的看着她,險些自山上跳下去就這麽去了。
第二日,蘇漾就去了皇後娘娘那裏請罪,淚眼婆娑的表達了自己,看破紅塵想要出嫁做尼姑的心願。
皇後娘娘沒有說話,只是奇怪的睨着他長出的喉結發呆。
她以為他是病了,特意找了醫者來看。得到的結果不光吓的禦醫臉色慘白,就連自己也怔愣了好些天。
假鳳虛鸾,這樣的烏龍豈止是皇室的醜聞。漾小主不習慣旁人伺候,就連出恭時也是同其他人分開,以至于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站着尿尿同旁的女子有什麽不同。
突然降下這般晴空霹靂,任是誰也不容易接受。
最另人稱奇的是,皇後娘娘還發現,蘇漾的樣子竟然越來越像敏妃了。
她取了他和蘇沉羽的指血,答案竟然真的同她的猜測不錯。
蘇漾卻是敏妃的孩子。
香料案事發之後,敏妃的孩子就消失了。宮裏随之不見的,還有她身邊的近侍馮淩,想來蘇漾就是那個時候被偷偷帶出宮去的。
蘇漾對馮淩沒有任何印象,只知道自己是從蜀地跑出來的。皇後娘娘沒有選擇隐瞞,而是很明白的告訴他:你母親下毒謀害月錦,為的就是希望你能登上大寶。事發之後她在宮中自缢而死,而月錦卻因為那時的餘毒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你可以選擇複仇,但是我會一掌拍死你。若你願意放下仇恨,當年的事情我們便不要再提。
禍不及子孫,蘇漾那個時候尚在襁褓,也是無辜的。
一時之間得到這麽多驚人的消息,讓身為“女子”的蘇漾十分難以承受。他将自己關在房間裏許久,次日便背起了包裹辭行。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裏,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冷靜的想一想。
再回來的時候,他依舊是那身女裝,媚眼如絲的對蘇月錦說:“哥哥給你當擋箭牌吧,今後有什麽危險,我幫你扛着。”
他的命是敏妃給的,但養他的人卻是皇後娘娘。所謂因果循環,不過如是。
他是看着蘇月錦如何在病榻上苦受折磨的,他這樣做談不上恕罪,只是選擇了一個讓自己,和大家都能好過的方式罷了。
對于趙晗他并非不喜歡,尤其知道她是女子之後,也曾有過竊喜。但是,作為一個男子,作為一個長成了的男子。他越發覺得自己,嬌裏嬌氣的跑去跟心愛的女子表白,是一件極端丢臉的事情。前些年的時候,他躲着趙晗是因為朝中黨羽錯綜複雜,他私下暗訪難免會有危險,擔心連累了她。
事情平息之後,又覺得自己耽誤了姑娘這麽多年,沒臉見她。他的身份特殊,又喜歡四處游走,他覺得這樣的生活不能給一個女子安定。
他也曾開玩笑的說:“趙晗,找個好男人就嫁了吧。爺們雖長得風流倜傥,但卻居無定所,你這又何必呢?”
她卻全然不理,妙齡虛度,同他牽牽絆絆的別扭了整整十四年。
用十四年的光陰去歡喜一個總是躲着自己的男子,真的不是一件能夠堅持下來的事情。
同為女子,沈衡雖沒嘗過那份愛而不得,想來也是極難過的事情。
趙晗說“我時常告訴自己,他這個樣子就是在矯情。但是心裏也明白的緊,他是在保護我。這麽多年的黨羽相争,私下裏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恐怕一雙手指都數不清。但愛情這個事誰又說的清呢?愛了便是愛了,還能像借給別人的銀子一樣,說收便收的回去?”
“如果愛這東西可以換算成銀子,他少說也欠了我千八百兩了。”
她的語氣和神情亦如尋常的輕松,但是說過這句話後便沒再張口。像是在想什麽,又像是在回憶什麽。
沈大小姐是個性情中人,用她老子娘的話說就是:旁人給她一個微笑,她能咧嘴對着你傻笑一天。
話說的雖然有些誇張,但沈衡真的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就在了解了趙晗心事的第二天,她便穿戴整齊去“探監”了。
漾小主被關的屋子十分特別,整個門窗都是由銅鐵修築,窗口的位置還開着一個七寸見方的小口,裏面人伸出腦袋就能看到王府的大門。
聽說這東西,是早幾年專為蘇漾量身打造了。裏面有張可供休息的小榻,和一只木質的小幾。漾小主每次回來匡銀子,都會被關在裏面思過。
沈衡踱着步子走到近前的時候,蘇漾正準備将脖子抻出去望望天。乍一見她來了,小臉一崩扔出一張紙條。
“壞女人,沒義氣。”
她神色莫名的盯着那字條,覺得人家說的也确實是那麽回事,便沒有張口反駁。
擡手用鑰匙打開門,徑自走了進去。
她不擔心蘇漾會趁機溜走,因為早在被關進去之前,蘇千歲便撒了一大把軟筋散在他嘴裏,就是想折騰也沒那麽多力氣。
漾小主的神情很委屈,低頭在紙上寫着。
“不帶你這樣的,好歹也是患難知己,說倒戈就倒戈啊。你倒是回去勸勸咱們爺,将我放出去吧。”
“雖說我在王府沒有名分,但怎麽說也該算是個貴妾吧?就這麽讓一群人看猴似的看我,太不拿我當回事了。”
他期期艾艾的寫着,沈衡便在一旁一張一張的看着。
及至他發洩的差不多了,這才伸了小手去他“鼓起”的胸前抓了一把。
滿硬的,略微還有一點彈性。
“原來是橙子。”
她順勢将那東西扯出來一個,仔細端詳了一番。
怪道她總覺得蘇漾的胸部長得特別□□,除了這個,誰能長成這麽圓潤的。
蘇漾整個人都傻了,眼見着她把那個東西抓在手裏,剝了皮就打算吃,連忙幾步上前搶下來。
“是蘇月錦告訴你的?知道了怎麽不早說?”浪費他方才那麽多筆墨。
沈衡看着有些氣急敗壞的蘇小主,輕笑道。
“你不是也耍了我這麽多天嗎?咱們也算扯平了。”
言罷将他手裏的橙子搶回來,伸手就要掰開。
“你沒看出來這東西是一對嗎?你吃了一個,我這個怎麽辦?”
他怒氣沖沖的指着挂在胸前的另外一個如是說。
“那就都摘了呗。”
“都摘了?我這麽妖嬈的童養媳怎麽可以是平胸?”
他的真實身份,只有身邊信得過的幾個人才知道,萬不能張揚出去的。
沈大小姐聞言自顧自的丢了一瓣橙肉到嘴裏。
“還挺甜的。你現下又出不去,等到放出來的時候我再還你一個就是了。”
漾小爺整張臉都因着那話黑了半邊。
“這麽說,你不是來放我出去的?”
“當然不是了。”她坦蕩的直視他。
“胳膊肘往外拐這種事我從來不幹,我今日過來,是特地來開導你的。”
“開導我?”漾小主懶洋洋的窩回自己的床上。
“開導我少花些銀子,餓死我那些寶貝?勸你還是省省口水,別費那個勁了。”
沈衡瞧着他那極不配合的樣子也不焦急,只是淡淡的睨着他。
“不是蛐蛐,我這次來找你,是為了趙晗師姐。”
話剛出口,便明顯看見蘇漾臉上的神色一僵,然而很快,他便換上了那副憊懶的樣子。
“趙晗能有什麽事?小爺現在正煩着呢,要不是來放我出去的,你便趕緊該幹嘛幹嘛去吧。”
說完,當真過來将她推了出去。
沈衡自問口才不輸旁人,卻是沒料想這人是個不聽勸的,話剛開了個頭就吃了頓閉門羹。
“你這人怎麽由不得人說話呢?”
她索性将臉塞到裏面,繼續道。
“趙晗師姐等了你這麽多年,你怎麽忍心就讓她這樣下去。”
“一個女子花一樣的年華,又有幾個十四年可以揮霍,你要是個男人,就該娶了她,何苦兩人受這份活罪。”
“我娶不娶是我的事,她要等是她的事。你就別在裏面摻和了,鬧騰的爺們煩心。”
煩?那我就讓你知道什麽是煩。
沈大小姐的倔勁兒上來了,索性盤腿坐在門外,唠叨了整整一個下午。
她倒是要看看,他跟她的耐性誰比較好。
然而事實證明,耐性這種事真的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的。
沈大小姐是含着眼淚被趙晗拖回房裏的。
她那時只覺自己雙目無神,口舌發麻,周身都快要失去意識了。
她拉着趙晗說:“師姐,蘇漾真不是個東西,我循循善誘的說了那麽多話,他愣是一句也沒搭理我。”
她了然的安撫,見怪不怪的說:“你這樣沒用的,過去我上吊,跳河,割手腕,就連胸口碎大石都試過了,他都是那個樣子。這事咱們得講戰術,你別急,先喝口冰糖雪梨潤潤喉嚨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