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記·晏然傳第 96 章 !!!然後明天晚上還有一更~~求戳收藏!!!(10)

第 96 章 !!!然後明天晚上還有一更~~求戳收藏!!!(10)

第一章!!!然後明天晚上還有一更~~求戳收藏!!! (10)

,這婕妤所用的茶,怎麽入得了你的眼?”

晏然一聲輕笑,将那茶水倒了一地,話語更是毫不留情:“姐姐心思通透。婕妤所用的茶,确是入不得我的眼了。姐姐忘了麽?當年是姐姐親手把寧婕妤逼出了宮。”

她羽睫一顫,凝視着那一地的茶水,恨意分明:“只恨給了你回來的機會。”

“是啊,斬草須除根,我還以為姐姐最是明白這個道理。”

莊聆一聲輕笑。

晏然說:“前幾日,我和陛下一起去看了趙伯伯。”

莊聆胸中一悶,終是笑不出來了,生硬地問她:“他們怎麽樣……”

“趙伯伯這把年紀了,如此一病,姐姐覺得能如何?”晏然凝視着她幽幽說,繼而狠然道,“趙伯伯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呵……”她一聲啞笑,笑得極盡痛苦,繼而嚷了出來,嚷出悶在心中多年的想法,“我能怎麽辦……我能怎麽辦!我是為了趙家……趙家沒有兒子,甚至連別的女兒都沒有,只能靠我……我只想和姑母一樣,有一天坐在那萬人之上的位子上,也算讓趙家榮極一時。”

她也辨不清這番話中有幾分真假。

“從我嫁給陛下那天起,我就在想……憑什麽我只能給淑元皇後作随嫁媵妾。我的家世只比她好不比她差……好,這是先帝定下的婚事,我認了。可連蕭雨盈也壓我一頭……姜雁岚仗着皇太後也始終比我高上半品……後來我才想明白……那和先帝、和皇太後關系都不大,那是因為蕭家和姜家都還有別人在朝中為官,唯我趙家……只能靠着父親。”

晏然帶着幾分驚訝地沉下一口氣,全然不解她這番心思。

她亦有幾分不解,回看着晏然問她:“你覺得很奇怪麽?我只是不服,同是貴女,我憑什麽進了宮就要比她們差一截……我沒有兄弟能替我争,我就自己争。我本想自己除掉蕭雨盈和姜雁岚的,可你出現了……你幫我解決了一切。她們在宮裏那樣的分量都被你除掉了,日後……我如何還能壓得住你?難不成我趙莊聆前腳輸給了蕭家姜家、後腳還要敗給你這個從奴籍赦出來的賤婢麽?”

晏然聽罷只是輕笑:“姐姐真是泾渭分明……這麽多年,趙伯伯都還拿我當摯友的女兒看,在姐姐眼裏,卻只記得我被沒入奴籍那回事。”

“不該麽?”她譏諷地笑着,“人總要認命,你在奴籍的那些年……你否認得了麽?”

“否認不了。”晏然無所謂地對她說,“現在是姐姐該認命的時候了。我會安安心心地受封皇後,姐姐也該安心上路了。”

她是該上路了,但她要拖一個人墊背。

琳儀夫人。當年幾個一同嫁入太子府的人,6續都死了,如今輪到了她趙莊聆,那就讓這個楚晗一同走吧。

她自問自己将人心摸得很準,皇帝在聽聞她知悉晏家當年之事始末後一定會來,琳儀夫人在聽說她手中有着可以讓皇帝和晏然反目的把柄時也一定會遂她的意去死。

她對皇帝說:“陛下要思量思量,敏宸夫人和琳儀夫人……孰輕孰重?”

她知道,自己已經瘋了。

那天她看着曾也一度和她處得不錯的琳儀夫人在她面前自盡,殷紅的鮮血從胸口湧出,染紅了上襦。

她微微笑着,淡看着皇帝的震驚、晏然的錯愕,心中沒有哪怕半絲半毫的愧疚,亦沒有絲毫後悔。昔日陷害晏然時曾有過的內疚自責蕩然無存,在她的心裏,已只有勝與負。

她覺得,自己雖是輸了,雖是沒有争到後位,也不算虧了。當年一同嫁入太子府的幾人,從妻到妾,活到最後的是她。

這大概是老天最後一次垂憐她,在琳儀夫人“死”後,便讓她死了個痛快,沒有再生任何波折。否則她就會知道,琳儀夫人沒死,反倒出了宮,去過一種不一樣的日子。

☆、257霍寧與朵颀(上)

【一.初入大燕】

大燕朝永昭三年夏,祁川避暑行宮。

馬車在宮門口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少女,十五六歲的樣子。穿了一身錦緞的袍子,那袍子與漢族人的衣服不同,不是交領右衽、亦半點不收腰,瞧着寬寬大大。

她站在行宮門前望了一望,用尚顯生疏的漢語問迎出來的宮人:“這裏就是大燕皇帝的行宮麽?”

那宦官一揖,笑答道:“是。公主萬安。”

少女眸子一亮,贊道:“真漂亮。”

宦官迎了她進去,一壁走着一壁解釋道:“這只是避暑的地方,公主如是覺得漂亮,那錦都的皇宮公主也必定喜歡。”

她叫朵颀,靳傾汗王的獨女。頭一次來大燕,随她的父親一起拜見大燕皇帝,兩國自此停戰結交。

汗王已經先她一步去見皇帝了,她自己在行宮裏走走停停,一路見經過的宮人穿着各樣的宮裝,恭恭敬敬地向她見禮,覺得新鮮不已。

走了許久才走到吟水閣,皇帝安排靜婕妤在那裏招待她。靜婕妤做事得體大方,見她進來,淺笑着微微一福:“公主安。”

“婕妤娘娘。”她單臂擱在胸前鞠了一躬,是靳傾的禮數。靜婕妤親熱地拉着她坐下,便有宮人來奉了茶,茶盞擱下後亦是躬身一福,禮數一絲不紊。

朵颀眨了眨眼睛,笑說:“你們大燕的禮數真多,服飾花樣也多,看着都不一樣。”

靜婕妤抿唇一笑,對她解釋說:“漢人一輩輩傳承下來的,公主如是在大燕住上些日子便會了解。”

正說着,宮人挑開簾子,一個看上去比靜婕妤年齡小些的嫔妃走進來,規規矩矩地一福身:“靜婕妤娘娘萬安,公主萬安。”

朵颀見狀,忍不住咯咯地起來,笑得對方一愣,看向靜婕妤。靜婕妤抿唇解釋道:“你來之前,公主正說着大燕禮數繁瑣。”言罷又向朵颀介紹道,“這位是寧才人。”

朵颀看了看她們,笑贊她們都是美人,又問靜婕妤說:“婕妤娘娘,後宮有多少位嫔妃?”

二人俱是一愣,相視一望,靜婕妤說:“眼下有三十四位嫔妃。公主怎麽這麽問?”

三十四位,好多。朵颀面色一黯,答說:“父王和王兄要我嫁入大燕,可是……我不想……”她擡眼觑了她們一眼,“大燕規矩太多,我不喜歡。”

寧才人仿佛沒聽到她的話,只糾正靜婕妤說:“娘娘記錯了,是三十三位。”

靜婕妤一怔,遂點頭道:“是了,是三十三位。”

朵颀不免好奇,追問為何又是三十三位了,寧才人抿笑答道:“去年,夏美人意圖毒害皇裔,廢位庶人打入冷宮了。”

“冷宮是什麽?”朵颀好奇地追問。

靜婕妤卻說:“一句兩句解釋不清,公主也莫要問了。”

她按捺不住好奇去打聽,宮女告訴她,冷宮是關着犯了錯的嫔妃的地方。沒有例銀甚至衣食也缺,就讓她們在那兒孤獨終老、自生自滅。

那宮女還說,很多人便在那裏瘋了。

【二.躲避後宮】

朵颀覺得,太可怕了。她是在草原上長大的女子,最愛的就是縱馬馳騁。她想,住在深宮中于她而言已很恐怖,冷宮那地方……

她想着便是一陣寒意。

當晚,皇帝在正了殿設宴為他們接風。冷宮的事讓朵颀很是心驚,只覺得在這歌舞升平背後都是無盡的黑暗,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未來。

因此她覺得那舞也很無趣,中規中矩的,數十個歌姬都是同樣的動作,雖是大氣磅礴卻了無生氣。

一舞罷了,她無精打采地搖着頭說:“無趣無趣,漢人的舞蹈總是這樣,拘謹沒看頭,徒有聲勢。”

殿裏一陣冷。朵颀心知這會惹得皇帝不快甚至惹得阖宮不快,但她必要這樣做。眼下就是再不快也還有父王護着她,如若她進了後宮,就當真沒人再能幫她。

所以她就是要惹皇帝不快,讓他不願取她。

“朵颀!”汗王怒然一喝,用靳傾話斥她說,“不得無禮!”

她卻偏生用漢語頂撞說:“我又沒說錯,本就無趣,哪有我們靳傾舞來得漂亮。”

殿裏一片死寂,她的兄長站起身向皇帝道:“小妹素來沒規矩,陛下恕罪。”

她才要出言反駁,卻聽一女聲輕輕曼曼響起:“公主不了解漢舞罷了,倒也說不上沒規矩。”頓了一頓,那人又說,“公主所見不過是尋常的宴飲歌舞,覺得無趣也是有的。臣妾想請旨一舞,讓公主見上一見。”後一句話顯是對皇帝說的。

這人她聽說過,據說是皇帝的寵妃,瑤昭儀蕭氏。

皇帝點頭準了,傳樂伎間,瑤昭儀始終神色清清淡淡地看着她。那種目光……旁人都沒有注意,朵颀卻感受得明明白白。

分明的敵意,朵颀的頭一個念頭,是覺得自己要進後宮了,宮中嫔妃會自然而然地恨她。然而細覺下去……分明不是。那不是一般的敵意,不是女人争風吃醋的眼神。

朵颀依稀記得,在她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這樣的目光,也是來自于一個大燕人。那是一個被擄去靳傾的女人,因為長得有幾分姿色,士兵把她獻給了汗王——也就是朵颀的父親。

朵颀永遠記得,那天在汗王的大帳裏,那個女人的目光就是這樣狠狠地從他們每個人臉上劃過,顫抖地切了齒,口吻冷得讓朵颀打了寒顫,也因此記住了她說的每一個字:“強盜,總有一天,大燕會和你們算清血債。”

朵颀沒有想到,在這麽多年後,她竟會再度見到這樣如出一轍的目光。可眼前這個人,明明與靳傾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她一直在大燕的後宮裏,是大燕皇帝的嫔妃。朵颀覺得,她大概連錦都都不曾離開過。

她不能理解那種恨意,卻仍在瑤昭儀的注視下渾身發冷,竟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虛起來。

【三.初識華夏】

她在祁川認識了征西将軍霍寧。她知道,他是曾經征戰靳傾的将軍,手上沾了很多靳傾人的血。

她也知道,他很不喜歡她。願意招待她照顧她,只是因為皇帝的旨意。

可她不在意,她覺得反正皇帝不會再讓她為妃了,她遲早要回到靳傾去。那麽這些日子,旁人喜不喜歡她有什麽要緊?

即便在她随着皇室儀仗回到錦都的時候,她也仍是這樣想的。

錦都是一個令她瞠目結舌的地方,她從來不知道,世界上竟還有這樣的城市。一個個坊在城中錯落有致,坊與坊間設着寬敞的街道,城東和城西各有一集市,一稱東市、一稱西市。

她坐在馬車裏,看着街道兩旁行大禮的百姓滿是驚訝——不是驚訝于他們的禮數,而是錯愕于這一城繁華。霍寧淡看了她一眼,平靜道:“公主不必這麽吃驚,若論熱鬧,煜都還是要比錦都更熱鬧些。”

……還有更熱鬧的地方?

朵颀帶着滿心的好奇于歡喜,安安心心地在錦都住下。她一時癡迷于接觸所有自己沒接觸過得事物,這裏的衣冠、這裏的禮儀,還有……這裏的書籍。

她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對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的偏見簡直可笑。她只覺得這個國家懦弱不堪,如今才知,他們曾有一位名臣說:“犯我強悍者,雖遠亦必誅之。”

她以為這裏的人都迂腐得很,受着無數規矩的約束,根本不敢大膽表達自己的感情。如今才知,他們早有“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早有“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多麽美好的句子,多麽灼熱的感情。

不僅如此,她還得知……這裏的節日,也是那麽美好。與靳傾的完全不同,帶着一種別樣的韻味,每一個節日,都有一種特殊的寓意。

實在是博大精深,她真切地懂了這四個字的意思。

根本不用特意地去學、去想,只要靜下心來品一品身邊的一草一木,便能深深地感覺到……博大精深。

她着意去了解了她進入大燕後首先注意到的兩樣東西:服飾、禮儀。

然後她從《左傳》中讀到一句話: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夏、華……”她喃喃念叨着,霍寧瞥了她一眼,糾正說:“華夏。”

朵颀倏然明白了,為什麽他們在服飾與禮儀上那樣講究。這實在是他們引以為傲的東西,也是值得引以為傲的東西。

她帶着幾分欣喜之意笑說:“真好……可惜了,在靳傾,從來見不到你們漢人的衣服,就連在靳傾的漢人也不穿。”

霍寧凝睇她須臾,冷冷一笑,帶着些許輕蔑與忿然,弄得她一怔。

【四.嫁人為妻】

新年的時候,靳傾出了事,震撼的靳傾、也震撼了大燕。

她的叔父反了,謀權篡位。叔父是有兵權的人,她心中知道她的父兄大概扛不了多久。

靳傾的使節來大燕求援的時候,她緊張到了極點,只有一個心思:回去。

回到靳傾去,她是汗王的女兒,就是死,也要和父親死在一起。

她在宴席上對皇帝說:“陛下,我在大燕也有幾個月了,我要回靳傾。”

皇帝抿了口酒淡然道:“公主明知靳傾現在出了什麽事。”

“我知道,才更要回去!”她很是着急,氣沖沖地道,“陛下,你們漢人最講究百善孝為先。那一邊是我的父兄,出了這樣的事,要我在大燕茍活嗎?”

“看來公主這些日子在大燕讀了不少書。”皇帝笑意和煦,沒有絲毫不快,“‘首孝悌,次謹信。’你是做女兒的,你要盡孝道;但朕是一國之君,朕要對鄰邦守信。”

“陛下什麽意思!”朵颀怒了。

“汗王要朕務必将你留在大燕,不得離開一步,朕答應了。”皇帝沉沉穩穩道,“使節還在錦都,你若不信,可以去見。”

靳傾內亂的事便就這樣當着衆人的面挑明了,左相庶子姜述請旨出征幫靳傾弭平戰亂。皇帝沉吟片刻便點頭應下,口氣明快:“好啊,也該讓你歷練歷練。如若凱旋,回朝封侯,朵颀公主嫁你為妻。”他說着看了朵颀一眼,笑意不減,“救靳傾于水火的人,公主應該沒有意見。”

“自然沒有!”朵颀答得利落,“誰能救我父兄,我就嫁給誰。”

那不是一時沖動的作答,她确實是這樣想的。能夠救她父兄一命的人,便是她最崇敬的勇士,她甘願嫁他為妻,哪怕她對大燕的許多習俗尚不習慣。

朵颀有着滿心的期待,姜述卻一再的吃敗仗。最終皇帝派征西将軍霍寧帶兵前往靳傾一戰。

霍寧贏了,贏得很快。

月底,大軍回朝。征西将軍率部大敗靳傾左賢王部,弭平叛亂,靳傾重歸和平。同日,宏晅下旨封晉征西将軍為骠騎将軍;又過兩日,依靳傾汗王的意,朵颀公主嫁與骠騎将軍為妻,将軍賜封冠軍侯。

朵颀覺得很是喜悅也很是激動,嫁給一個真正的英雄,她不枉此生。

可在她去霍府見霍寧時,才知這份欣喜,不過是她可笑的一廂情願。霍寧背對着她,靜默了很久才轉過身,帶着幾分無奈問她:“公主,我是救了你父兄的命,但我也曾經殺過靳傾人,你為什麽要嫁我?”

很明顯,他并不願意娶她。

“将軍……”朵颀怔了一怔,啞笑說,“我知道那是皇命,不是将軍的錯。”

“那不是皇命。”霍寧平靜卻不留情面地反駁了她,“保家衛國,不是皇命。陛下只是讓我做了将軍、讓我帶兵打仗;但就算我做不了将軍,我也是要從戎征戰的。公主,我不知道兩國兵戈相向這麽多年對你而言意味着什麽,但對我而言、對千千萬萬大燕人而言,那是國恨家仇。”

朵颀愕住,她依稀感覺到,這其間有什麽她并不清楚的事。這件事,也許就是當年那個女人還有瑤昭儀那樣恨她的原因。

【五.國恨家仇】

霍寧交給她一本書。

她回到自己的住處,一頁又一頁地讀完,越讀越心驚、越讀越心寒。

她從來不知道,她的靳傾,做過這樣的事……

祁川,就是那個有着美麗行宮的地方,她初識大燕的地方,竟曾發生過如此血腥的事?

在她的腦海裏,反反複複是書中那一段話:汗王下令全城改換靳傾裝束,民不從。十天,靳傾兵士屠盡癸城百姓,血流成河,腥氣遠飄千裏。

連她都忍不住地生出了恨意,一個怎樣冷血的統治者才能做出這樣的事,屠盡全城……

簡直令人發指。

朵颀明白了,當她感慨說漢人的衣服漂亮、在靳傾卻見不到的時候,霍寧為什麽會冷笑。因為就是她的靳傾,曾經用如此無情的手段強行抹去了他們的衣冠與禮儀。

她将書還給霍寧,默了一默問他:“癸城現在……如何。”

“那是我們的癸城。”霍寧淡泊一笑,“陛下已收複癸城,一切都會好。”

一切都會好,那些血跡卻是抹不掉的。她也沒有任何顏面要求獲得大燕的原諒,那是她的先祖做的孽,是一筆還不清的血債。

“将軍……”她站在霍寧面前,覺得很無力。踟蹰了半天在有勇氣開口,“聖旨已經下了,從大燕到靳傾都知道。我……總不能回去……”

她擡了擡眼:“大不了……将軍您納妾就是了。”

她的心思很是分明。他不想娶她,但她還是想嫁他。

霍寧凝視了她良久,不解地一聲啞笑:“公主何必。陛下和汗王都不會逼你嫁給一個不願嫁的人,你大可以回靳傾去。”

“但是……”朵颀咬了嘴唇,“我願意嫁給你。”

霍寧不禁一吸冷氣,朵颀又說:“将軍救了我父兄的命,我這輩子認定将軍了。将軍如是不願娶我我倒是強求不得,回靳傾去不再嫁人了便是。”

霍寧語滞,看了她半天,才仍帶着幾分不信地問她:“你認真的?”

朵颀點點頭:“是。”

從她看到霍寧騎着戰馬歸來、披着略有破損的鬥篷在人們的歡呼聲中進入錦都的時候,她的眼裏就再也裝不進別人了。

“公主……”霍寧沉吟了片刻,給了她答複,“公主容我想想。”

【六.當年言安】

霍寧答應了娶她,她笑問他:“是怕我終生不嫁麽?”

霍寧淡看她一眼,漠然道:“是因為皇命。”

她看得出來這句話是假的,笑得格外欣喜。她對霍寧說:“我在書上看到,你們漢人的女子要行及笄禮能許嫁,我也先行及笄禮吧。”

霍寧一愣,她說:“以後我就是漢人了。”

于是在那年的上巳節,她一個靳傾的公主,在她的未婚夫府上行了及笄禮。襖裙、披風穿在她身上,侍女将她的一頭烏發仔仔細細地绾成了漢人的發式。她告訴自己,以後,她就是漢人了。

當晚,他們并肩走在府中的花園裏,霍寧始終沉默着,遲疑了很久才開口對她說:“公主,霍寧有件事不想瞞你。”

“什麽事?”她偏頭看着他。

“我是訂過婚的。”霍寧說。朵颀愕然,他一笑又道,“別誤會,并未娶妻,也非我悔婚約,是……”他思忖着道,“當初也是皇命。只是那時我尚在征戰,并未接旨,待得回宮後,陛下告訴我說……那宮女不肯嫁我了。”他說着冷冷輕笑,“我後來才知道那宮女是誰。我想見她一面,你肯不肯?”

“沒什麽不肯的。”朵颀坦然道,“不過……那是誰?我認識麽?”

霍寧點點頭:“寧容華晏氏。”

朵颀驚住。

霍寧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當年的事,沒有半分隐瞞。既然日後要做夫妻,他就斷不會讓已過去的事在他們間徒生誤會。

朵颀驚訝于這一場陰差陽錯,這樣的失之交臂簡直勝過了她讀過的所有故事,卻就這樣堪堪發生在她身邊。

是晏然循着宮女常用的法子在送往邊關的棉服中塞了信和玉佩,又留了個心眼不曾用真名。她想的是,如若這人不和她的意,她便抵死不承認,皇帝不會逼她嫁。

皇帝也明白她的意思,待霍寧把那信呈回來後先詢問了晏然的想法,然後才答應讓她嫁給霍寧。

不過就因為多了這道波折,霍寧始終不知她的真名。直到他回朝,聽說他的未婚妻變了卦、又禦前尚儀做了宮嫔,才隐約猜到了始末。

言安,那是信上的名字,

晏然,那是昔日的禦前尚儀。

言安,曰安,晏……

霍寧苦笑着對朵颀說:“陛下于我,有奪妻之恨。”

朵颀啞了一啞,他又說:“別怕,我不會做什麽,不想牽連你也不想害了她。只不過人生在世,總要活得明明白白,這些話……我要跟她說清楚。”他将那塊平安蓮花的玉佩推到她面前,“我要把這個還給她。”

朵颀默然。第二日,她就對皇帝說,她想見寧容華,皇帝允了,她又說要和霍寧一起見。

皇帝想了一想,也允了。

那天她在門外,聽着霍寧對晏然說:“我居然能夠保家衛國卻護不了未婚妻。我在殿中,接受着衆人賀我凱旋的話語,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九階之上本來該為我發妻的人成了別人的妾室。看着她與其他嫔妃周旋、因為身世受盡排擠,卻不能以夫君的身份為她說一句話。我甚至不敢讓她現在的夫君知道我知道她是誰。”

她聽得清清楚楚,晏然只會聽得跟清楚。她看不到晏然的神色,但她猜想,晏然必定震驚不已。

能如此毫不避諱地說出這一番話,他是個多麽坦蕩的人。朵颀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徹底因為他說給別人的這一番話被震住了。

☆、258霍寧與朵颀(中)

【七.關于納妾】

朵颀始終記得,霍寧不喜歡她。不僅是不喜歡,他們之間更有着無法消去的國恨家仇。血債,這是最沒有辦法還的債。

她嫁給他是為了感謝他救了她的父兄,也不求他轉變态度。

納妾,從大燕到靳傾這都是正常無比的事情。朵颀從前覺得,自己會嫁一個靳傾的勇士,他一定不敢納妾,因為她是靳傾的公主。

但眼前的夫君是大燕的将軍,她左右不得。

于是婚後不到半個月,她就勸他說:“将軍納妾吧。”

“……”剛下了朝踏入府門就被迎面砸了這麽一句話的霍寧愣了一瞬,看着她扯了扯嘴角,“真大方。”

“反正将軍也不喜歡我。”她低着頭呢喃說,“将軍不必勉強……”

“勉不勉強我都已經娶了你了。”霍寧不以為意地輕一笑,繼續往裏走去。

“将軍!”朵颀追過去拽住他,“我認真的,我嫁給将軍是為了答謝,不是為了讓将軍不自在。”

“……”霍寧看了看她拽在自己衣袖上的手,默了一默,緩緩言道,“我與靳傾交戰保家衛國不是為了皇命,但救你父兄的命只是為了皇命,你若真想道謝……根本就嫁錯人了。”

這話不錯,如是沒有皇帝的旨意,哪個大燕的将軍會在乎靳傾汗王的死活?要是為了道謝,她委實應該進後宮當嫔妃去。

朵颀啞了言,不知還能說什麽。霍寧凝視着她,停頓一會兒,又說,“我娶了你,你就是我妻子,我自會好好待你,你……別亂想了。”

他雖是這樣說,朵颀卻覺得這話聽上去生分疏離極了。滞了一滞她說:“其實……将軍不必有什麽顧慮,我雖是靳傾公主,可嫁了将軍就會遂将軍的意,不會和家裏抱怨什麽的……”

“……”霍寧又一陣無語,挑眉看了看她,“想什麽呢?我若想納妾,別說你父親管不着,就是陛下也管不着。”

“那将軍為什麽……”她脫口而出,與他視線一觸又低下頭來,霍寧聽得一聲低笑:“你怎麽想的?我可以不娶你,但如今娶了就會待你好。若這就想着納妾,我還是人麽?”

“可是……”霍寧說得愈是坦蕩朵颀就愈是心虛,聽霍寧這麽說又不好再說什麽。安靜了一陣子,又安靜了一陣子,朵颀還是不知能說什麽,看了看被她擋在半道上的霍寧,尴尬地向旁邊讓了一讓,“将軍請……”

霍寧一颌首,舉步繼續往前走去。

朵颀看着他的背影怔了一怔,覺得不明白他的心思,但聽他不願納妾,好像還……挺開心的?

【八.關于生活】

兩人從起初的隐有隔閡慢慢熟悉,朵颀對霍寧仍是滿心的景仰,霍寧逐漸覺得……這個異族女子好像也不錯?

她比錦都的貴女們少了很多規矩,總是無拘無束的樣子,與貴女們會的東西也不一樣。

譬如在霍寧要去圍獵的時候,她居然滿臉興奮地說:“帶我一起去吧!我也很久不騎馬射箭了。”

霍寧:“……”

于是那天,錦都城外一衆等着骠騎将軍的官宦公子和年輕武将,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霍寧帶着夫人一起到了。

且還是各乘一騎……

還是縱馬馳騁……

堂堂的冠軍侯夫人這樣真的不要緊嗎?!

更讓他們目瞪口呆的還在後面。骠騎将軍拉弓射下一只大雁,将軍夫人悠哉哉地擡頭望了一望,也拉弓射下一只大雁。

平日裏騎射功夫差了點的将領見狀索性不敢拉弓了,萬一沒射中,輸給個女子丢死人了。

幾人玩的盡興,到了很晚才往回走,其中一人擡頭望了望天,笑道:“遭了,恐怕是宵禁了,咱們不怕,只怕骠騎将軍讓禦史撞上要被糾劾。”

霍寧笑而未言。确是忘了時辰了,如是明天一早真被糾劾……只好謝罪了。

進了城門,卻見滿城仍是熱鬧未盡,幾人疑惑地相互望了一望,确信今天非年非節。

心說運氣真不錯,別管為什麽沒宵禁,總之既然是沒宵禁,就不怕被糾劾了。

霍寧叫過一個城門處的守衛,問他怎麽回事,他守衛回道:“骠騎将軍還不知道?欽天監夜觀天象,說今日宜通宵開市,陛下親自下的旨。”

宜通宵開市?這事奇了。

霍寧看向朵颀,笑問她:“想走走麽?為夫帶夫人逛市去?”

“咳。”其餘幾人輕咳了一聲,向二人一揖,“将軍盡興,我等先告退了。”

很是識趣。

朵颀沒逛過夜集,一路走走停停,看着什麽都新鮮。集市上有很多賣小玩意的攤子,東西都不值什麽錢,卻都各有新意。朵颀看來看去,卻鮮少買什麽,霍寧瞧了一瞧,笑說:“光看不買,店家得多不待見你?”

朵颀聳了聳肩:“買了也沒用。”

視線從他肩頭越過,朵颀看到了熟人:“哎你不是寧……”

霍寧偏過頭一看,眼疾手快地捂了妻子的嘴。

那是寧貴姬晏然,而在她旁邊、正背對着他們的是一襲常服的皇帝。聽到朵颀的聲音,二人都回過頭來,霍寧仍捂着她的嘴,擡步走過去。

“将軍也在。”皇帝淺一颌首,霍寧深吸了口氣:“沒想到在這兒碰上……”

“今日是她生辰。”皇帝看向寧貴姬,眼底帶笑,“碰巧遇上通宵開市,難得難得。”

說得頗是自然,他二人卻一聽都明白,哪裏是皇帝一時興起出宮正巧碰上通宵開市,只怕是為了給寧貴姬慶生而特意找了個借口通宵開始吧。

一時各自無話地僵在那兒,朵颀看出霍寧面色一黯,正想找話打破這尴尬,寧貴姬倒是先開了口,晃了晃手裏的糖人:“像不像?”

朵颀原帶着笑,定睛一看那糖人面色便白了:“這個是……”

那糖人端得是按皇帝的樣子捏的。

“這事也夠傳為一段傳奇佳話的了……”霍寧凝視着那糖人微有一笑,續道,“還能讓做糖人的師傅此生無憂……”說罷向皇帝一揖,“要陪夫人四下走走,不打擾了。”

明顯有心事。也難怪,看着原本的未婚妻被別人帶出來逛街還說不得什麽,任誰心裏也不舒服。

朵颀安安靜靜地跟着他,一直走出了西市才輕喚道:“将軍……”

“嗯?”霍寧轉過頭看着她,她遲疑道:“就別總想着了,畢竟……做了嫔妃的人……”

想也沒用。

“我知道。”霍寧啞聲一笑,轉而問她,“想吃什麽?”

“嗯……”朵颀低着頭認真想了一想,搖頭道,“不知道……”

“……”霍寧沉吟一瞬有了主意,手指在她腕上一叩,“帶你去個地方。”

只覺馬車七拐八拐,好像是進了一條很偏的巷子。下了車,霍寧帶着朵颀進了面前的坊門,又是七拐八拐,才在一個門臉不大的小館子前停下。霍寧信步走進去,店家即刻迎了上來,連連笑道:“霍将軍,有日子不見了。”

朵颀聽了那語氣不禁眼前一亮,連忙跟了進去,定睛一看那店家便笑了出來,用靳傾話對他說:“您是靳傾人?”

“是。”對方應道,繼而疑惑不解地看向霍寧,“這位是……”

“我夫人。”霍寧答得言簡意赅,店家恍悟間立刻對朵颀深深鞠了一躬:“公主殿下。”

“居然有靳傾的飯館?”朵颀落座後仍覺驚奇。霍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