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折玉鸾第 45 章 、刺青

第 45 章 、刺青

45、刺青

◎不如,讓孤在你身上刺下孤的名字吧?◎

何蓁蓁與梁藏旭抵宜春宮時,宮中只餘雉錦一個大丫鬟。

她對二人行禮,蔥白的指尖搓了搓裙身,緋紅的臉頰寫滿局促不安。

“殿下,娘娘,主子去宜秋宮教側妃娘娘剪窗花了,不在這兒。”

聲音柔柔怯怯,頗得兩分趙良姜的真傳。

何蓁蓁英氣的平眉微皺:“本宮今日與殿下過來,不是為了找趙良媛閑話家常,來人,給本宮搜。”

“欸?太子妃娘娘,這是為何?”似乎事出倉促,雉錦虛虛阻攔,卻無法阻攔那些魚貫入內的內侍。

雉錦急了,求憐般瞥向緘默的梁藏旭。

“殿下!殿下您看這……”

梁藏旭雙眸無波,便只安然立着,手中一串蜜蠟珠,輪過他蒼白的指節,渾然不睬茫然無措的雉錦。

何蓁蓁嘴角挑起凜凜的弧度:“有人密告本宮,趙良媛與外男私通,本宮攜殿下至此,便是為了找到她私通的證物。”

雉錦神色愈加慌亂:“冤枉!娘娘一心癡慕殿下,事事以殿下為先,怎會私通外男?殿下明鑒,娘娘明鑒,這其中定有什麽誤會!”

說着,她跪下懇切叩首,膝蓋與額頭生生砸在厚厚積雪之中,渾然不覺。

她的話誠摯動人,梁藏旭不由觑她一眼。道是有什麽主,便有什麽仆,宜春宮的人,個個都倍兒精。倘若她有心攀高枝,定能令京中的公子王孫神魂颠倒。

何蓁蓁哂笑:“冤枉不冤枉,搜完不就知道了?”

程繡瑩同何蓁蓁道,她與趙良姜相熟,曾見過趙良姜宮中有塊翡翠平安扣,金色穗帶上系着青色如意結。此物稀罕,非梁藏旭所贈,若能找到,細細糾察一番,趙良姜的狐貍尾巴便露出來了。

她和梁藏旭随後便入了宜春宮偏殿,分坐羅漢床兩側,任那些內侍翻箱倒櫃,将殿內弄得一片狼藉。

雉錦也跟着進來,立在兩人身側,委屈得将要堕淚。

搜宮約摸進行了半個時辰,得到消息的趙良姜便從宜秋宮回來了,她的表情與雉錦一般不可置信,指尖掐着裙擺,立刻跪在兩人面前,發絲從額角垂下,柔婉無辜,楚楚惹憐。

“太子妃娘娘誤會妾了,妾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會外男,丢殿下的顏面吶。”趙良姜哀哀哭泣,肩膀聳動,如風中飄擺的枯葉,随時都會墜落。

青鹂登時也紅了眼,跪于趙良姜身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奴婢也替娘娘叫屈,到底是哪個牙根不幹淨的東西,生生把髒水往娘娘身上潑……殿下,別人不知,您還不知娘娘對您的心嗎?瞞着娘娘差人來搜宮,實在寒娘娘的心……”

梁藏旭指腹摁着羅漢床的小幾,聞言動作微頓。

不敢丢他顏面。

把髒水往她身上潑。

不知道她對他的心。

寒了她的心……

若不是在場人多,面前主仆哭作一團的景象,他怕是要笑出聲了。

梁藏旭吸了吸空氣,又繼續轉動手中蜜蠟珠串,也不答話。何蓁蓁的表情也沒好到哪,她見不慣女子哭哭啼啼的模樣,一下哭了三個,連着整個宜春宮偏殿的宮婢與內侍都跪下垂頭候旨,不似在伸冤,似在哭喪。

何蓁蓁拍了拍黃梨花木扶手,冷道:“都別哭了,聖人康在國泰民安,又是喜慶的節日,你們哭什麽哭?”

正言厲色,趙良姜帶頭止了淚。

趙良姜不是個喜哭之人,她哭,只是希望梁藏旭覺得,她孤苦無依脆弱可憐。莫說何蓁蓁厭煩她,她也厭煩。

她想過程繡瑩會對付她,只是沒想到,程繡瑩動作迅即如斯。

她止了淚,便又跪挪到梁藏旭腳邊,錦帕拭着眼角淚珠,柔弱無骨的指尖輕輕扯了扯他的錦袍,“殿下,妾冤枉,求您給妾做主……”

姿态低得沒入塵埃裏。

缱绻細弱的嗓音,如她的頸項般脆弱易折。

梁藏旭從她進殿門伊始,便被她勾魂的音色撩動心弦。酥酥癢癢的,這一聲,更是要了他半條命。

他搓了搓蜜蠟珠子,終于開口:“搜得差不多了,都來回話吧。”

那群內侍依言過來複命。

“殿下,太子妃娘娘,殿中并無可疑之物。”

“可看仔細了?”何蓁蓁登時睜大眼,舌根扯動,“看仔細了再回話!”

“看仔細了。”許是擔心說出那些物什,污了趙良姜清譽,那群內侍思量再三,只簡單道,“除了日常脂粉釵裙,盡是殿下賞賜之物。”

何蓁蓁頓時洩了力般,頹然重重地坐在羅漢床上。

梁藏旭轉眸看她,罕見的沒有發怒,只淡道:“太子妃,現在還有何話說?”

“她,她定是與寧王梁晏私通了的!臣妾在梅林看得分明!”何蓁蓁又如瀕死的鴨子,嗓調高起來,扯道,“殿下,您千萬別被她無辜的樣子騙了!”

“殿下……”趙良姜怯怯替自己開脫,“妾沒有,想是娘娘見不慣妾的作風,想讓妾不安生罷了。”

“本宮哪裏屑于與你作對?!”何蓁蓁被她言辭一激,緋色浮上面頰,“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今日搜宮搜不出證物,本宮願領罰。”

“鬧搜宮是你,孤陪你來了。搜不出東西的也是你,還要孤怎麽樣?非要按你的心意,給趙良媛定莫須有的罪,也讓孤臉上無光嗎?”梁藏旭起身,又回眸凜道,“何況,此事宣揚出去,丢的豈止孤的顏面!”

何蓁蓁徹底頹倒,十指摁着羅漢床,一時無話。

是她想的簡單了,今日之事處處透着詭異,趙良姜也沒她想的那麽好拿捏。

趙良姜匍匐在地,仍想拽扯梁藏旭的袍腳,但他卻沒有如往常般憐惜她,目光落在她身上深深一眼,半晌,撩起袍擺越過她出了門。

他也沒有如責罰沈菁蕪般,責罰挑事的何蓁蓁。

何蓁蓁卻倍感落魄。

她只是想扶一把覺察不到自己在走下坡路的梁藏旭,但她的道行淺,拿趙良姜這條千年蛇妖沒有辦法。

默了會,何蓁蓁起了身,看也不看趙良姜,挺正背脊,走了。

還是荀颉呵腰寬慰道:“良媛娘娘,奴才現在便差人把這宜春宮好好拾掇拾掇,讓娘娘受驚了。”

趙良姜仍算鎮靜,卻還是帶着微微的淚凄然道:“妾謝過荀公公。”語罷,讓雉錦再厚賞荀颉。

她被雉錦差人從宜秋宮叫回來,半路上便得知,在梁藏旭與何蓁蓁來搜宮前,荀颉先到了,只交代雉錦把該藏的立刻藏好。趙良姜自入東宮後,沒少花心思打點下人,荀颉自是她打點最多的,但趙良姜還是覺得,他沒必要做到這一步。

荀颉說到底是梁藏旭的貼身內侍,他的所思所想,便是梁藏旭所思所想。

她被人發現私通梁晏,于情于理,荀颉都不該幫她一個外人。

難道,是梁藏旭不想把這件事捅破,但他已經有所懷疑了,便等着她去找他?

趙良姜暗暗攥緊錦帕,背脊不禁溢出冷汗。她從入東宮後,也曾想過梁藏旭發現她秘密的場景,但這一刻來得似乎過于倉促。不論如何,她都得先去探探底,看他懷疑到哪一步了。

*

申時,趙良姜沐浴更衣,前往承恩殿。

她近來常宿此處,進了內寝,還能看到自己的一件香妃色肚兜懸挂在木架上。系帶垂下來,肚兜上的牡丹花被燭光照得冶豔流光。

梁藏旭應是也沐浴過了,柔順的長發披散垂在腰際,手中一枚銀針,正專注地在紅燭上燒炙。檀木桌上,博山爐的香煙袅袅地流入他的廣袖,旁邊還放着一方雕花紅木案,案上一瓶白玉酒壺,一張染血的棉布。

他潔白的交領也微微敞着,胸前星星點點的紅色。

趙良姜懸吊着一顆心,溫婉行禮道:“殿下。”

梁藏旭轉眸,睫羽上下一掃,面上卻瞧不出什麽情緒。他也不答,只踩着腳踏坐在床側,幽深地看着她。

“殿下是不是在等妾來?”趙良姜咬了咬唇,怯聲道。

“你都猜到了?”梁藏旭指尖掠過滾燙的銀針,薄唇挑起,“沒錯,孤等你很久了。”

針尖的光芒似刺了一下趙良姜的眼,她悚然一頓,登時跪在地上。她摸不透梁藏旭的想法,琢磨再三,便戚戚然道:“殿下,妾,妾其實騙了您。”

“騙?此話從何談起?”梁藏旭斂眸觑她。

他仍拈着那枚銀針,語氣似是漫不經心。這讓趙良姜更沒底了,亦不知自己這步棋是不是下錯了,但她只能硬着頭皮道:“先前殿下問妾是否認識寧王,妾說不知,其實妾與寧王是舊識。”

“說下去。”

“妾……妾只是擔心殿下誤會,所以當初不敢告知殿下。從來都是寧王始亂終棄,又對妾糾纏不休,妾對寧王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妾更沒有與寧王茍且過!”趙良姜說着,又哭起來,發誓道,“妾的心,從始至終都向着殿下……”

說假話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假參半地說。如果梁藏旭調查的不清不楚,或許就被她糊弄過去了。但他是再讓荀颉細細調查過的,她與梁晏過往種種他了然于心。

梁藏旭不禁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

琥珀色的眸子裏盡是柔情蜜意,唇邊也噙着笑意:“孤知道,所以讓荀颉通知你,不想讓那些個有心人誣陷你。不過……今日之事,孤還是有所擔憂,如果阿姜只是現在愛孤,以後變心了怎麽辦?不如,讓孤在你身上刺下孤的名字吧?”

他拈着針的手順着她的脖子緩緩向下,掐了掐她的纖腰,旋即劃入她大腿內側。

針尖刺進了她的皮膚,刺的她微微一顫。

“就刺在此處。”梁藏旭湊近她耳邊,用低沉的嗓音撩道,“刺在這裏,便是以後再有外男見了,也會知道,你的心是向着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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