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也不知自己是怎麽回到的自己房間, 又是怎樣躺到床上的。
自許東延跟她說了要娶她,并且将他生母的遺物塞給她後,她便開始頭腦發昏。
直到躺到床上, 不知過了多久睡意漸漸來襲的時候, 她仍沉浸在其中。
許東延說的那些話在腦海中回蕩, 那些場景仍歷歷在目。
她只希望明天一早醒來時, 這一切不是一場美夢。
江穗睡得很沉,想來許是因為這幾日跑來跑去,身上的傷又還未完全好的原因。
“江姑娘,江姑娘。”
江穗隐隐約約聽到了些許動靜。
但她只是翻了個身,仍然沉浸在美夢之中, 并未理會。
“江姑娘, 江姑娘。”那出聲的人并未放棄,又叫了幾聲,發現江穗沒有反應後有些着急:“江姑娘,出事了。”
“江姑娘,大奶奶派人來尋你呢。”那人又說。
大奶奶?
一聽到這三個字, 江穗立馬從床上坐起,睜開了眼睛。
她下意識揉了揉眼睛, 朝着周圍看去。
屋子裏面顯得有些暗,但是透過窗子能夠看得出外面已經有些亮光了。
天才剛剛亮,大奶奶這個時候叫她做什麽?
難不成是為了許敏和許驕的事情要問她些什麽?
江穗才剛剛睡醒,大腦還未徹底清醒。
但來人已經将她從床上拽了起來,給她套上了衣服,幫她梳洗打扮。
“大奶奶可有說為何叫我?”江穗問。
“具體是為了什麽不清楚,只是有人過來傳話說大奶奶急着尋你過去,說是有要緊事, 至于具體是什麽要緊事,傳話的人說她也不清楚。”替她收拾房間的小丫鬟說道。
江穗心裏頭納悶,卻想不出大奶奶究竟會為了什麽事在這時候叫她過去。
有個人幫忙,她收拾的就格外快些。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江穗又忽然想起許東延來。
她這麽一大早就出去,若是公子有什麽事來尋她,卻又尋不到人,怕是要着急的。
江穗想起這一點,沖着那小丫鬟問道:“公子這時候可起了?”
“公子今日天還沒亮就起了,似是有什麽要緊之事,起了床便帶着阿澤一起出去了。”小丫鬟說道。
“出去了?”江穗有些意外:“你可知他們去往何處?”
“呃……”小丫鬟一時間有些犯難,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具體去何處,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似乎記得阿澤與公子交談之時,有提到大奶奶。”
江穗聽了心裏頭更加震驚,許東延一大早起來跑去大奶奶那兒做些什麽?
忽然,江穗想起昨天晚上許東延對她說的話,他說他今天一早便要去找他的祖父求他。
難不成……
江穗瞬間清醒,急忙往外走,恨不得立刻出現在大奶奶的面前。
“江姑娘,你等等我。”小丫鬟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落了幾步,急忙追了上來,邊追邊說道:“公子走時吩咐過了,要我看好姑娘你。”
“你若是不見了,公子說要拿我去喂魚呢。”小丫鬟說道。
江穗見人追上來,本想讓她回去,不用跟着她。
但聽是許東延的命令,便任由着對方在她身後跟着。
只是步伐始終沒有放緩。
走到院子門口,江穗這才瞧見了大奶奶派來傳話的人。
倒算是個熟人。
是惠兒。
惠兒與江穗也算是有段時間沒有見過,但這會兒瞧見江穗從許東延的院子裏走出來,并不意外。
想來跟在大奶奶身邊,也聽到了不少事情。
只是走在路上時,惠兒時不時會偏過頭來,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瞧她,但只是一瞬。
江穗來不及問,惠兒便立馬收回視線,如往常一樣。
“江穗,是我眼拙,沒看出來你倒是個這麽有本事的人。”惠兒走着走着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恕我愚鈍,怎麽聽不懂你這話的意思?”江穗不明白。
“這個時候還裝什麽不明白?”惠兒的話中帶刺,眼神更是犀利。
她打量了一番江穗,最終将目光鎖定在了江穗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上,她将江穗的手腕擡起:“瞧瞧,這才幾天,手腕上便多了這麽個金貴物件。”
“名義上都是許府的丫鬟,你身上絲綢錦緞,金銀玉飾,身邊還能專門配個小丫鬟伺候。”惠兒說着,看了一眼緊跟着江穗身後的小丫鬟,笑了兩聲:
“你過的是個什麽神仙日子,我們過的又是什麽苦日子?”
“旁的丫鬟在這許府待了五年,十年,二十年,心裏頭妄想着有一日能飛上枝頭當鳳凰,最終卻只能老死在這許府之中。”
“而你,才進了許府沒多久,便好運地來了這許府中最清閑,最吃香的大奶奶身邊。”惠兒頓了一下:“現如今又不知用什麽辦法勾住了許府的小公子。”
惠兒裝模作樣地拍起手來:“當真是好本事。”
“你在胡說什麽?”江穗已經将惠兒會這麽說的原因猜了個透徹。
“我胡說?我哪裏敢胡說?”惠兒冷笑一聲:“我還求着江穗你往後有機會能好好教一教我呢。”
此刻江穗心裏頭複雜得很,擔心着公子的情況,惠兒這邊倒是懶得與她周旋。
好在這路途并不算太遠,一擡眼的功夫便已經到了地方。
惠兒将她帶到了大奶奶的院子裏頭便停住了腳步,沖着其中一個方向指了一下,說道:“這地方你應該熟悉得很,用不着人帶路。”
她這話說的倒是沒錯,這地方江穗熟悉的很。
江穗點了點頭,正準備往裏走,惠兒又将她攔了下來,擡眼朝着她身後的小丫鬟看去。
“大奶奶吩咐了不許人靠近,你便自己一個人過去吧。”惠兒說。
小丫鬟滿臉擔憂,還想說些什麽。
惠兒忽地笑出聲來說:“人家就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你一個小丫鬟擔心什麽?有功夫擔心旁人,不如好好擔心自己。”
“在這許府之中,稍有不慎便是屍骨無存再無消息。”惠兒說着,忽然看向江穗:“你說是不是,江穗?”
江穗沒有理會惠兒,只擡手拍了拍小丫鬟,安撫了她一番,然後便轉身朝着院子裏面走去。
大奶奶不許人靠近,所以這院子裏的人閑人便也都被趕了出去,只留下了幾個安分的在院子裏繼續工作。
江穗還未走到門口,便已經聽到了從緊閉着的房門裏傳出來的聲音。
“孽障,孽障!”
“不孝子啊!”
“到底是個什麽狐媚東西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聽到這裏,江穗已經緊張了起來,只是心裏頭莫名充滿了力量。
她走到門前,門外守着的兩個丫鬟一眼都沒有瞧她,只是在看到有人來後,其中一個推開門走進去傳了句話。
屋子裏面瞬間安靜下來。
傳話的丫鬟回來,仍然看都沒看她,直接将房門打開,說道:“大奶奶讓你進去。”
“多謝。”江穗道了聲謝,便邁步朝着裏面走去。
屋子裏面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淩亂地放在各個角落,不少已經散架了。
茶壺茶杯碎了一地,茶水灑在地毯上,一片都潮乎乎的。
因着門被打開,冷風随之灌入,吹得屋子裏更加淩亂,還平添了幾分悲涼。
就在這雜亂的環境之中,有一人端端正正地跪在正中央,仿佛未曾受到一點波動。
他的周圍站着兩人,面色焦急。
江穗走進來時,屋子裏的三人一同看向她。
原本還很冷靜的許東延瞧見來人,瞬間激動起來,擡頭沖着身邊的兩人問道:“為什麽要叫她來?”
“為什麽?當然是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麽人,竟然将我孫兒的魂都勾了去,放着那麽些個名門望族的小姐不娶,偏要娶個小小的丫鬟當正妻!”站在許東延身邊的老人家拄着拐杖,氣得咳嗽了兩聲。
大奶奶見狀趕忙将人扶住,拍了拍後背,順了順氣,柔聲道:“莫要動怒。”
“你,走上前來。”老人家沖着江穗說道:“我倒是要好好看看,到底長成什麽天仙模樣了!”
“你叫什麽名字?”
江穗心裏頭早就被這架勢吓到了,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許東延,面上并未表露出分毫,故作鎮定朝着那個方向走了兩步。
走到跟前後,江穗沖人行禮跪下道:“奴婢江穗。”
“江穗?”老人沉默了一瞬,又道:“擡起頭來,讓我好好瞧瞧。”
“祖父!”跪在一邊的許東延忽然緊張起來,沖人喊道。
“叫什麽叫,還知道我是你祖父!”老人很是生氣:“我不過是讓她過來擡頭看一看,瞧瞧你那副樣子!也不知是誰将你教成了這個樣子!”
江穗擡頭,正好對上許東延的視線,看出了他眼中的焦急。
江穗沖着許東延搖了搖頭,示意他自己沒事,讓他不要着急。
江穗擡頭,老人終于看清楚了江穗的臉。
“倒是有幾分姿色。”老人看了看江穗,又看了許東延一眼:“也難怪這小子會喜歡。”
“但她終究是個出身卑賤的丫鬟,怎能做的了正妻?”老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