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那件事起, 許府整個像是被一股奇怪的氣氛籠罩了。
表面上雖還是如原先一般,但每個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許的想法。
大公子二公子整日在朝堂上奔波不見人影,三小姐和六小姐仍然被禁足, 現如今禁足的還多了個許東延。
大奶奶身子還沒全好, 卻也無可奈何, 只得強撐着主持許府內的大小事宜。
江穗還是和最初一樣跟在大奶奶的身邊侍奉。
按照大奶奶的吩咐, 許府上下對那日的事情閉口不談,只當從未發生過。
一些多事的人總會在閑暇的時候對江穗冷嘲熱諷幾句,卻因着大奶奶,始終不敢真正做些什麽。
最多也就只能過一過嘴瘾。
江穗對那些言論并不在意,往往只是一聽而過, 并不放在心上。
沒有氣到當事人, 最終反倒是氣到了那些個說閑話的人。
惠兒看在眼中,終是忍不住沖着江穗發洩了兩句:“大奶奶将你放在身邊,不就是為了換個法子護着你?”
“當真不知你用了什麽法子。”惠兒說。
的确,大奶奶在這時候讓江穗繼續待在她身邊侍奉,還吩咐了許府上下忘卻之前的那事, 只要是個聰明人,便能看得出來大奶奶真正的意思。
江穗也早就看了出來。
她心裏頭對大奶奶是感激的。
因此這幾日在大奶奶身邊伺候時, 更加用心了些。
大奶奶待她極好,只是不許她去見許東延。
更是一點消息都不讓她知曉。
江穗無可奈何,甚至想要想辦法偷偷去見一見許東延。
但大奶奶一早便看出了她的心思,用一句:“你若是敢去,我便現在就将你逐出府去,不許你再靠近許府一步。”
就是因為這麽一句,江穗的念頭被遏止在了搖籃之中。
過了好幾日,江穗沒有等到許東延的一點消息, 卻在大公子來給大奶奶請安時瞧見了阿澤。
正如許東延走前所說,阿澤被大公子給帶走了。
大公子待他還算不錯。
大公子請安時帶上阿澤似乎是有意要阿澤與她說些什麽,因此特意想辦法拖住了大奶奶。
江穗這才得了空子,順利地跟着阿澤跑了出來。
二人順着大奶奶院子外面的湖一直走到隐秘處,阿澤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四周的動靜,确定沒人後,這才松了口氣。
他看向江穗,眼中有淚水在滾動。
“江姑娘,我可算是找到機會見你了。”阿澤哭訴:“你是不知道,大公子都去差使我做了些什麽。”
“不過那些都不要緊。”阿澤忽然變了個表情,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信紙,塞到了江穗的手中,沖她說道:
“江姑娘,這是我家少爺找人送出來的信,給你的。”
江穗将信接過,迫不及待地打開。
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排排工整的字跡。
每個字上似乎都蘊含了滿滿的思念與惆悵。
江穗粗略看了看信,便趕緊将其揉了起來,看了看周圍,在想該如何将這封信“毀屍滅跡”。
阿澤見狀,直接一把将信奪了過來,塞到了嘴裏,咽了下去。
這可吓壞了江穗,她伸手想要阻止:“阿澤,你怎麽……”
“沒事。”阿澤擺了擺手,口齒不清:“這是最簡單的法子了,這玩意我不是頭一回吞了。”
“江姑娘可看完了?不過想來那信上應該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廢話。”阿澤照常吐槽着自家少爺:
“不然他也不會又讓人來傳話了。”
江穗回想了一下信上的內容,心裏頭暖洋洋的,與此同時還有些害羞。
畢竟這兒還站這個阿澤。
“傳話?”江穗聽到阿澤的話問道:“傳什麽話?他可是出了什麽事?”
江穗有點着急。
阿澤将信完全咽了下去,笑了一聲:“我家少爺能出什麽事?”
“江姑娘你不用擔心他,只管照顧好自己就成。”
阿澤正了正神色,沖着江穗說道:“我家少爺這幾日被關在自己的院子裏,身邊的人也被換了一撥,大奶奶不許他與外界,尤其是我和江姑娘你接觸,要不也不會這幾日才傳了消息出來。”
“我家少爺說了,他已經找到了救兵,用不了幾日便能出去,讓你稍微再忍耐兩天。”阿澤說:
“若是有人借着這事欺負你,江姑娘可以來找大公子。”
“雖說具體也不知為何,但大公子似乎有在暗中幫助少爺。”阿澤道。
江穗本還十分揪心,現如今聽到阿澤說許東延已經找到辦法出去,多少也放心了一些。
“公子這幾日過的可還好?”江穗忍不住問道。
阿澤笑了:“公子他終究是許府的公子,他身邊的那些人不敢怠慢。”
“江姑娘只管照顧好自己便好,其餘的事有少爺擔着呢。”阿澤說完,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二人來的方向。
那邊隐約傳來幾聲貓叫。
許府何時有人養了貓?
江穗立馬緊張起來:“可是被人發現了?”
“不。”阿澤搖了搖頭:“只是我與大公子定下來的暗號。”
“看來大公子那邊撐不住了,我得趕緊回去了。”阿澤最後看了江穗一眼:“江姑娘也盡快回去吧。”
江穗點了點頭。
“若是再有什麽消息,我會想辦法送過來的。”阿澤嘆了口氣,不過很快又露出了笑容:“不過既然少爺說了他有辦法,那下回應該就是他自己來傳消息了。”
“江姑娘不必過多擔憂。”
阿澤說完,縮着脖子低着頭,加快步伐朝着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江穗深吸了一口氣,等到看不到阿澤的身影之時,這才現身。
她正準備往回走時,忽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她瞬間緊張起來,加快了步伐小心地靠近了聲音的來源。
看清楚了發出聲音的來人後,她才放下心來。
是大奶奶身邊的丫鬟。
“江穗,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丫鬟看到江穗,收聲止步,臉上有些怒氣在:“一轉頭你便不見了,大奶奶派我來尋你。”
“怎麽跑到這裏來偷懶了?到時候要大奶奶知道了,少不了一頓責罰。”
“我聽着這邊有動靜,便忍不住過來瞧了瞧。”江穗說道:“走近了一瞧才知道是這邊的湖水結了一層薄冰,裏頭養的魚撞到冰面發出了聲音。”
丫鬟聽到江穗說的,忍不住朝着湖的方向走了兩步,果然瞧見了江穗說所的那一幕。
如今天涼了,湖水上層結了冰。
裏面養的大鯉魚似乎是想要掙脫這層束縛,跳躍着想要打碎這層冰,這才發出了聲音。
丫鬟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沖着江穗冷哼了一聲:“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難不成你從來沒見過嗎?”
“果真是沒見過什麽市面,也不知怎麽就入了小公子的眼,真是晦氣。”
“行了行了,沒空在這兒和你說廢話,大奶奶正等着呢,你快與我回去。”丫鬟說完,拽了江穗一下。
江穗一個不穩,差點摔倒。
那丫鬟似是故意想要看她出醜,見她這副模樣,捂着嘴笑了幾聲,便轉身自顧自往回走了。
江穗只得自行回去。
說來也巧,她走到大奶奶的院子門口時,正好撞上了正在往外走的大公子。
許致懷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感情複雜得很。
江穗恭恭敬敬地沖他行了個禮,說道:“大公子好。”
許致懷點了點頭,擡手讓她起來,瞧了她一會兒,莫名其妙地問了這麽一句:“江穗,你可喜歡我五弟?”
跟在許致懷身後的阿澤吓得瞪大了眼睛,反應過來後趕緊看了看四周。
還好這會兒周圍沒人,因此沒人聽到這話。
“大公子,咱們這會兒還在大奶奶院子裏呢。”阿澤小聲提醒道。
許致懷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道了聲:“抱歉。”
然後便要離開此處。
江穗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麽魔,鬼使神差地将人攔了下來,說道:
“大公子,雖說奴婢這一番言論您可能不會信,但奴婢還是想要。”
“奴婢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許家的公子,可五公子數次救我,幫我,助我。”江穗說:“奴婢心中感激無以為報,仰慕之心早有。”
“奴婢心中早就想好了,若是幸運些,入了五公子的眼,便跟在他身邊做牛做馬。若是……”江穗深吸了一口氣:
“那五公子的那份恩情,奴婢也始終不會忘記,即便是帶到下輩子也要償還。”
江穗說完這麽一番話,忽然沉默起來。
她心裏頭此刻完全平靜不下來。
她怎麽忽然對着大公子說了這麽一番話?
“好。”許致懷愣了一會兒,笑着說道:“我不過是問一問,也不知怎的一個兩個都如此激動。”
“我這個做大哥的不會做棒打鴛鴦的事情,卻也不會再插手。”
許致懷說完,徑直離開。
江穗詫異地擡起頭,正好瞧見了阿澤沖她比了個厲害的手勢,滿眼都是贊嘆。
江穗羞紅了臉,在院子裏目送着那二人離開。
冷風吹得她徹底冷靜下來後,她才吸了口氣,回到了大奶奶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