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一切都發生太快。

秦玉書還未反應過來便被褚時扯過手腕拽了過去，靈力在他們身後炸開，秦玉書聞到的梅香氣淡了些。

秦玉書忽然發現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有點抖，她有些慌忙道：“你怎麽了？”

褚時沒說話，秦玉書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赤焱奪勃然大怒，“放開她！”

他掌心聚起一團魔氣，極快的向着這邊襲來。

秦玉書微微擡頭就看到這一幕，“不！”

褚時将手掌放到她的眼睛上，語氣居然是少有的溫柔。

“別怕，我只是一個分身。”

可是分身死亡本體也會受傷，剛剛二魔主說什麽？九重天怎麽了？

秦玉書心裏很是混亂，她也不知道在幹什麽，她好像不希望褚時受傷，什麽聲音？怎麽身上越來越冷了？

咔嚓，咔嚓。

封印碎了兩道，攻向褚時的魔氣在撞到兩人的一瞬間突然變淡了，而後化作一道流光極速向着秦玉書身上湧去。

轟隆，天上悶雷陣陣。

雷劫跟天道威壓一起來了。

“小秦……”

褚時，她好像不想讓他死，哪怕是分身。

秦玉書心裏又酸又澀，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她過去十四年裏沒有記憶，在破虛宗那幾幾年就是她能記住的全部了。

梅花好漂亮，她突然有些遺憾，她還沒看褚時送給她的禮物呢？

等下次見面的時候。

如果有機會的話，她一定弄明白為什麽自己這麽難過。

褚時那雙素來沉靜的眸子變了另一幅模樣，臉上居然帶着一絲驚恐。

轟！

這道魔氣終究是被天道察覺到了。

“師尊！”

赤焱奪眼底一狠，明明師尊就要回來了，他手指上夾着一道豔紅的符紙，神色有點瘋狂，上一世是，這一世也是。

無論處在何種境地，無論是高高在上的仙尊，還是如今身負魔氣的弟子，為什麽結局只有一種。

師尊，到底如何，你才能懂我！

世人愚昧根本不值得救。

符紙随風燃起，赤焱奪将符紙向着秦玉書一擲，“師尊，有些事你要自己去看。”

天地變色，銀紫色雷聲陣陣，似乎積攢着毀滅天地的力量。

半空中無端出現了一個旋渦，裏面氣息濃厚又熟悉。

他居然強行打開了通雲靈境。

參加過通雲榜的弟子腰間一亮，通雲牌接連呼應，旋渦裏滿是不詳的氣息，衆人臉色一變。

下一瞬，各位弟子身影消失在眼前。

轟，雷劫憤怒的劈了下來，遠處山峰被避開一半，因為找不到目标，只好不甘心地退去。

赤焱奪歪了歪腦袋，“褚時？我會找到你，然後殺了你！”

任何妄圖指染他師尊的人，都該死。

褚時看着秦玉書消失的地方，怔然片刻。

再起身時又恢複了平日裏那般模樣，他淡淡的看了赤焱奪一眼，眼裏無懼無畏。

二魔主冷笑一聲，随後漸漸隐去身影。

又冷又痛。

一滴水滴到少女的額頭上，秦玉書的指尖動了動，下一瞬她睜開了眼睛。

“咯咯咯咯，你醒了啊？”

一個小孩手裏拿着一片葉子，葉子上還帶着水珠，剛剛秦玉書額頭上那道水印就是這小孩甩下來的。

秦玉書費力的擡起手腕，手腕上的镯子被雷劈了道裂痕，這個镯子，還是簫奪給她的。

簫奪？秦玉書突然想起來，簫奪從通雲靈境中出去了嗎？

為什麽一直沒有瞧見他。

雖然來歷不明，但好歹也夠得上朋友的邊。

經脈裏有些酸麻，雷劫落了一半，秦玉書自己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境界。

還有褚時幫自己當的一道雷劫。

師父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還有師兄師姐，秦玉書想到這，突然覺得自己懷裏一陣發燙。

她掏出來懷裏的牌子，上面浮現出一條字。

［通雲靈境個人試煉，奪雲水鏡者為魁首。］

雲水鏡，秦玉書一驚，失傳已久的雲水境居然在這個地方。

通雲榜的個人試煉同宗門試煉不同，每個通雲榜個人試煉境裏都會出現一道彩頭，或是高階神器，或是超高階靈藥。

奪寶物者即是魁首，但高階寶物有靈，往往會有自己的意識選擇，所以實力跟運氣同樣重要。

但修為更強者往往有更大的機會，通雲魁首往往在靈境中勝出，非人力可幹預。

秦玉書将牌子放了回去，今年通雲榜果真不同尋常。

神器雲水鏡都出來了。

莫雲兒開口道：“雲水鏡通曉過去。乾坤鏡預示未來，褚時手裏的就是坤鏡。”

秦玉書有些疑惑，“不是乾坤鏡嗎？為什是坤鏡？”

“是一道雙面鏡，乾鏡在五百年前不知所蹤。”

“人的過往生平雲水鏡都能知道，或許你在鏡中可以找到你要的答案。”

“我知道了。”

那小孩掐着腰，指着秦玉書，“喂，你怎麽不理我！”

秦玉書撇過頭看了一眼這小孩。

凡人，沒有靈力，八九歲的樣子，脖子上帶了個項圈，兩個朝天辮紮的很有喜感。

秦玉書仔細打量他，又細細的感受了一會，果然，又是一個沒有靈力的境。

她不想跟這小孩有過多的糾纏，轉身就走。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麽從天上掉下來了？你是什麽人，你是阿娘說的仙人嗎？”

聞言，秦玉書腳步一頓。

“你們見過仙人。”

“昂，話本裏不都是這麽寫的嗎？”

秦玉書沒在理會他，靈境裏的東西誰知道是人是鬼。

“你怎麽還不理我，看到那邊那個路了嗎，是我把你拖過來的，要不是我，你早被壓成半截了。”

“我叫石柱，你叫什麽？”

小孩話又多又密，秦玉書左耳朵進右耳朵。

再往前走，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青石碧瓦琉璃磚，看起來倒是有幾分不同于九重天的意境。

街上人來人望，秦玉書知道是在境中，索性拿這些人當空氣。

身後的小孩一直在跟着它，她也全當看不見。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暴喝，“小兔崽子，你突然偷我東西！”

石柱往前一竄，一手拿着一個包子，嘴上還叼着一個，他伸出手夾住嘴裏的包子。

“這我姐，她有銀子。”

話一說完，石柱滑溜的鑽到人群裏不見了，那包子鋪老板攔住秦玉書，一伸手，“二十文錢，拿來。”

秦玉書停下，“我跟他不認識，我手上也沒有銀子。”

那包子鋪老板上下打量一翻，指着她，“你看你這身料子，再看看你拿着的劍，怎麽可能沒銀子，不行，今日你非得把這銀子給了。”

秦玉書皺了皺眉頭，“我沒有銀子。”

“那你那件東西抵吧。”

周圍人聚了一圈，秦玉書實在不喜歡這般被人圍着的，她在身上摸索了下，拿出塊靈石

“這個可以嗎？”

那包子鋪老板接過來，看了看手裏的東西。

這東西似玉非玉，中間有光華流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那老板收了靈石，大手一揮，“行了，就這個了。”

秦玉書轉身就走，進城前她給自己換了身幹淨宗服，怕她那身帶着血污的吓着人。

她一只手搭在劍上，都不用使出靈力探查，剛走了兩步她就感覺到自己身後多了幾個尾巴。

跟蹤手法看着是很靈活，但是在秦玉書眼裏根本就不夠看。

一個人從一旁跳了出來，“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秦玉書越過他繼續往前走。

石柱往前跟着她，“哎，你這人真沒有意思。”

秦玉書轉頭，“別再跟着我了。”

一雙手伸到她面前，手心裏是一個油紙包。

“喏，幹淨的，給你的。”

秦玉書看了石柱一眼，這下走的更徹底了。

“真的是幹淨的，我特意拿了個包好的，嘿嘿，他都沒瞧出來呢。”

秦玉書充耳不聞，只是繼續往前走，這裏是通雲靈境，持有通雲靈境牌的弟子都在此處。

身體裏的師印在她進來靈境時就被封掉了。

也好，她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的師兄師姐。

這個靈境裏沒有魔物，沒有妖獸，這裏不是九重天，這裏似乎沒有修士與魔物。

石柱跟了她兩天，從一開始叽叽喳喳，到現在只是兩句話兩句話往外蹦。

“你真的是仙人嗎？”

“你會飛嗎？”

當然，秦玉書一概不會回答。

這日，秦玉書走到了另一個城池，石柱皺了皺眉頭，上來攔她，“喂，你還要往前走啊，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個鳶城，它鬧鬼。”

春生劍上面青光流轉，秦玉書眯了眯眼睛，鬧鬼？是鬧魔才對。

石柱有些着急，“哎，都說讓你別進去，你怎麽還進去。”

秦玉書單手壓住劍柄，有些嚴肅道：“你別跟着我了！”

一路上秦玉書都沒怎麽說話，她這一開口，石柱顯然被震懾到了。

他讪讪道：“我……我才沒有跟着你，大路這麽寬，我愛走哪邊是哪邊。”

他故作淡定的轉過身，先是走着，最後居然跑了起來。

秦玉書看着他身影消失，随後提劍走了進去。

城門有些破敗，這裏的百姓白日裏也閉着門戶，秦玉書能察覺房子裏有生人的氣息，在遠處些，也有一絲淡淡的魔氣在。

果然不對勁。

嘩啦，店鋪旁挂着的白幡發出一道響，地面上的紙錢被風吹着打了個卷。

蕭瑟枯敗，陰冷逼人。

秦玉書打量過去，突然聽到一聲輕響。